一張紙條在宿舍之中傳開了。
名為“滿天星”的不知道是什麼的存在,用不帶什麼感情的話語,讓學生們想不清楚這到底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消息,還是新的噩夢。
一開始,拿到紙條的學生們其實是不想把消息散播出去的。
畢竟他們也沒有想好要不要相信上麵的話,怕自己是往火坑裡跳,或者隻是付出了毫無意義的希望。
他們內心底也是糾結的,萬一這一切說的是真的呢?萬一這張兌獎券有名額限製呢?
再好的情誼,也生死存亡麵前都顯得脆弱。
幾個人把腦袋湊在一起,討論破了嘴皮子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他們心裡都很掙紮,想來想去,最終一起將視線投向了他們之間曾經成績最好,現在也是最有主見的方自驍。
方自驍拿著紙條反複看了看,也沒看出它有什麼神奇之處。
可他就是莫名願意相信上麵的內容:“我覺得保不齊是真的。”
“要不咱們派個人試試?”一個人出主意。
“不行不行。”另一個趁機拆開了一包巧克力,掰開了很小的一塊,把剩下的分了同樣大小給其餘人:“這要是個陷阱怎麼辦?說不定是那群瘋子科學家研究的什麼新病毒。曾老師不是說了麼?喪屍病毒就是他們研究出來控製人類的。”
“曾老師才沒那麼說過。”方自驍糾正,他手上巧克力被體溫融化了一些,可他一點不敢浪費,饜足地將指頭尖尖都舔乾淨了,讓僅有的甜味在口腔裡蔓延了許久,才開口道。
“我知道她是這麼想的,她之前和體育老師聊過這個,我偷聽到了。沒跟我們說隻是怕散播恐慌而已。”分發巧克力的少年歎氣:“但我們知道了也沒什麼辦法。”
視線重新彙集在紙條上,這可真是燙手的山芋。
到底是一群少年人,誰都沒有做過太大的決策,就連方自驍自己也就是在學校裡當過學生會會長所以才有了些威信。
“我來試試吧。”最後還是方自驍鄭重其事地開口。
“彆啊。”這一句話出口,遭到了所有人的抗拒:“這也太危險了,要不還是考慮考慮吧?”
“考慮也沒用的,這一張紙條你能看出來什麼?”方自驍搖搖頭:“滿天星……是我最喜歡的花,我願意相信它。”
“你這也太草率了!”有人努嘴:“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喜歡滿天星,你花粉過敏。”
“我喜歡照片不行?”方自驍反駁完,輕咳了聲:“誰不喜歡漂亮的東西啊,我就覺得這花賊漂亮。”
嘟囔了幾句後,他果斷道:“讓我來!我就不信一張小紙條還能吞了我!”
他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就沒有再繼續阻攔。
實踐出真知,大家都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遂全部看著他,倒是讓方自驍有些不自在了。
他捏緊了拳頭,好半天後對著紙條道:“我,我願意幫助……滿天星建設家園
。”
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他甚至覺得有些羞恥,也不知道自己這麼高聲朗讀宣布到底有沒有作用。
其他人剛想打趣他說這句話說的跟和人求愛一樣壯烈,就發現方自驍不見了。
刹那間大家都傻了,而方自驍剛剛的說話聲也吸引來了更多人。曾老師平時不叫他們大聲講話,也不讓他們到處亂跑,因為運動會消耗體力更容易餓肚子,所以宿舍常年保持著安靜。
方自驍忽然鬨出動靜,大家都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
一進來就看到了飄落的紙條,和震驚的另外幾個人。
紙條帶來的影響和在工廠裡時差不多,遲騂禾的空間裡再次開始陸陸續續出現新的居民,隻是頻率比起之前稍慢一些。
因為這些學生們和已經遭受了許久壓迫,隻要能離開那裡去哪兒都行的工廠幫眾人不同,學生們更加有組織有紀律,也沒有那麼饑不擇食。
他們無法親眼確定消失的同伴們都去了哪裡,到底是不是一個更好的地方,也就因此一直心存懷疑,有人一開始就提議了等待曾老師或者其他老師回來再做決定。
也是在這時,在一條小河邊,樹林開始悄無聲息的形成。他所期待了許久的一幕終於發生,而他自己還並不知道這個好消息,而是時刻關注著曾老師的近況。
曾老師把遲騂禾兩人帶到了辦公室坐下,本想給他們泡壺茶,但很快又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注意到遲騂禾詢問的視線,她勉強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們這兒就是茶多,但現在想想茶喝了刮油,容易餓,也就是那會兒能奢侈一下。”
遲騂禾還是第一次被物理意義上地請到辦公室喝茶,卻是這個情況,不由得覺得有些唏噓。
他安靜下來,曾老師就顯得有些局促。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隻祈禱著不會應驗。
“騂禾。”終是喻頃夢開口打破了沉默,他學著曾老師的樣子叫了一句,沒有立刻說出自己的目的,而是慢條斯理地詢問了曾老師的情況:“你和曾老師認識?”
“……嗯。”遲騂禾悶悶地應道:“她以前在我們學校教過一陣子,是我的代課老師。”
“那會兒騂禾還小呢。”曾老師順著話說了下去:“我也剛畢業,想想真是意氣風發。”
而此刻的她臉上已經找不出曾經對未來的期望,隻剩下深深的疲憊。
遲騂禾心中更加堅定了要把大家接進空間裡的的念頭,隻希望他留下的紙條能快點傳出去,達成他期待的效果。
閒聊到此告一段落,喻頃夢總算是道出了來意。
曾老師沉默片刻後,似乎也是料到了,答應了下來。
遲騂禾看著她起身,打開了教職工宿舍的門。
教職工宿舍直連辦公室是一中有名的設計,起床即是上班,也不知道是壓榨老師還是學生。
但現在,這裡卻彆有洞天,走廊的儘頭擺著一個盒子。
遲騂禾一臉莫名:“這是……”
喻頃夢剛要接話(),就聽他語出驚人:;那個私生子的骨灰盒?
曾老師一時之間覺得有些想笑?()?[(),她搖搖頭:“不,根本沒有什麼私生子,隻是障眼法罷了。”
遲騂禾愣了愣:“我沒明白,不是說商人和自己的初戀生了個孩子,他更寶貝這個孩子嗎?”
曾老師沉默片刻道:“那個孩子死了,就算有,孩子又算什麼重要的?”
她有些疲憊地笑笑:“對於那個商人來說,重要的是那孩子留下的東西。”
遲騂禾一知半解地看向喻頃夢:“……我不明白。”
“那孩子的母親用孩子的基因序列號中的一段作為自己家的ip地址和密碼,她正兒八經的丈夫是乾科研的,搞了一間很大的實驗室,而且參與了……”曾老師說到這兒,欲言又止。
喻頃夢把話接過來:“研究病毒的實驗,不過是個小嘍囉。”
遲騂禾總算是明白了其中的邏輯:“所以那位商人是想讓我們找到實驗室,看看有沒有可能有抗體或者解藥?”
怪不得在基地可能麵臨巨大風險的時候,朱商人才想著把這個所謂的“初戀的孩子”接回來。
其實要接回來的不是孩子,而是實驗室的地址,是解藥。
所以才要讓喻頃夢來做。
所謂選中了一部分學生,所謂定期提供物資其實都是障眼法罷了。
無非是告訴曾老師等人要聽話,因為他們的命運把握在他的手上,沒了他,這個看似固若金湯的學校堡壘也不過是另外一個人間地獄。
喻頃夢不擅長講故事,隨口說了幾句,是他理解出錯了。
想想也是,朱商人自己都不確定屍潮的規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抵禦的下來,怎麼會在這個外憂內患的時候接一個孩子回來,是不閒事情多麼?
“那位商人本來說要讓我們保存這個起碼半年以上的。”曾老師試探著問:“現在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早就要要回去了?”
喻頃夢掏出老式手機,在桌上給她畫了個路線圖:“大型屍潮馬上就要來了,你組織學生們藏進地下室堵住所有的門。現在喪屍進化的程度還沒有到能掘地三尺的程度,隻要你們能提前做準備就可以避免大量的人員傷亡。”
曾老師聽到他的話,臉都白了:“可是我們沒有足夠的物資,我們……”
喻頃夢道:“我剛剛給他們的背包裡有一些能量棒,我車上還有一些,我會放在學校門口。可能不能讓大家吃飽,但起碼能扛過這幾天。”
他在曾老師的眼皮子底下拿走了箱子,道:“我能做的隻有這些,祝你好運。”
曾老師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上的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嘴皮子哆哆嗦嗦的。
“謝謝你。”她道:“祝你也好運。”
.
回到房車上,遲騂禾一邊把一袋能量棒搬出去一邊說:“我看到曾老師拿著刀了,她想殺我們。”
() 任何一個能在末日裡保持規則性的小型社會都有它的過人之處,曾老師就是學校裡的這個過人之處。
她足夠聰明也足夠狠。
“很正常。”喻頃夢今天的話似乎格外的多一點:“我們是他能夠聯絡到朱商人的渠道,再不濟她也可以洗劫車上的東西,怎麼也比等失去了對朱商人的利用價值而被拋棄一無所獲要強。”
遲騂禾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很快調整好情緒問:“你以前也是一中的?”
“不是。”
“那你怎麼對他們那麼好,總不能是朱商人授權的吧?”遲騂禾問。
“衡量利弊而已。”喻頃夢不願多言。
遲騂禾可不信。
從喻頃夢回到房車上開始,就沒有碰過那個得來無比珍惜的盒子。如果他要是真的為了盒子而來,也不至於把它留在最後處理,起碼也要第一時間記下那個基因序列號中的一段才行。
而且就算曾老師發難,喻頃夢也相信對方有辦法安全出來。
而不是以這種自掏腰包給人家物資的方法。
說來奇怪,遲騂禾一直不覺得喻頃夢是個和善良這兩個字有關係的人。
但隔三差五,他又會感受到對方的好心。
就比如一開始救了自己。
就比如專門去工廠取了某個人的遺物。
又比如特彆通知曾老師做好防護準備,而且拿出了自己的物資。
大概是覺得遲騂禾一直盯著自己看,喻頃夢眉頭一挑:“看什麼?”
“沒什麼。”遲騂禾抽回視線。
有句話說得好,江湖上的事情少打聽,也許有些人就是麵冷心熱,私底下十分樂於助人呢?
這個可能性是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甚至光是想一想都覺得好笑。
喻頃夢搬好物資就要走,遲騂禾趕忙查看了一眼空間,發現了空間還在持續地出現新的人,於是趕忙拉住了他。
“再等一下吧。”遲騂禾道。
喻頃夢給車打火的動作一頓。
遲騂禾找了個借口:“我們學校的裝修和一中很像,我想再看兩眼,說不定過幾天喪屍來了就塌了,然後也就什麼都不剩下了呢。”
喻頃夢的視線落下來,遲騂禾欲蓋彌彰地露出了個傷感的神情。
對方不知道是信了沒有,沒多詢問,也沒啟動車,隻是丟下幾個字:“不會塌。”
遲騂禾小聲抗議:“烏鴉都能被感染了,或許哈士奇也可以呢?”
喻頃夢:“……”
喻頃夢:“那也不會。”
話說到這兒,他還是給了遲騂禾時間。比了個“十”的手勢之後,他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遲騂禾則趕忙管理起了再次有了巨大變化的空間。
學校裡的學生可是不少,大大小小加在一起要有個好幾千人。
現在一場病毒過去,也還剩下幾百個,進入空間裡的起碼已經有了一半,粗
略估計一兩百人。
這一兩百人裡第二性彆是什麼的都有,年紀也是參差不齊。最大的是幾個老師,數量最多的則是高年級的學生們,年紀小的不是已經死了,就是沒找到機會接觸紙條。
遲騂禾按照慣例把這些屬於一中的學生們安置在了一個距離葛叔葛嬸和工廠幫都不算太遠的地方,讓他們有機會可以互相發現。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空間裡多出來的樹木。
這些樹木大多數都是楊樹,但其中也有銀杏樹、梧桐樹、甚至是少量的桑樹,它們都是在現代社會比較常見的樹木。
雖說現在的數量還不多,隻形成了兩小片樹林,但也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更何況空間還像是能讀懂遲騂禾的心一樣,把桑樹生成在了他移植的桑樹附近,這下他的蠶寶寶們短時間內是不會缺東西吃了。
工廠幫的周圍也有一小片樹林,人走進去從最南邊到最北邊也要半個多小時的距離,雖然不是特彆的大,但把裡麵的木材砍了做個房子還是不至於影響生態健康的。
葛叔葛嬸就沒那麼幸運,不過苧麻已經站在了他們的那一邊。經過了幾次往返跑,他們把苧麻移植了不少在家附近。
葛嬸甚至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了激動的搓麻繩工序,一條長長的麻繩在她利索的動作之下出現在她手中。她又三下五除二將其編成了鞋子。
因為沒有借助其他的工具,所以這雙鞋子醜的隻能說是驚天地泣鬼神,可葛叔還是當個寶貝一樣穿上了,還對著葛嬸連連誇讚,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說回樹木,一中學生們的地盤周圍也有一片小樹林,比起工廠幫附近的還要大一些,同樣可以支撐他們建一些房子。
每人一棟獨棟小彆墅是不可能的,但是建立一個和之前一樣的宿舍,把儘可能多的學生們塞在一間房間裡就可以解決很大的問題。
進入空間後最初的喜悅剛過去,方自驍就拿著從滿天星那裡收到的工具進行砍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