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巍接著說:“你昨天……”
湯煦恩很想問自己都說了什麼胡話,但又沒臉問,怕聽到更讓他羞恥難當的答案。
見季巍嘴角勾笑,要繼續說下去,湯煦恩幾乎要跳起來,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狗,連忙阻止他:“好了,好了,不用說了。”
“我知道我出醜了。”
“唉,下回不喝那麼多酒了,喝酒真是誤事啊。我酒量還不好,昨天也沒喝很多啊,就三四瓶黃的,怎麼就醉到斷片呢……”
湯煦恩一邊自欺欺人地說斷片,一邊腦海中浮現出種種旖旎畫麵,幻真似假,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其實什麼都沒發生?
湯煦恩又覺得不對,他胸口堵得慌,思來想去,還是問:“我早上起來衣服都被換了,身上也沒什麼酒臭,你幫我擦了一下?”
“那不然呢?”季巍反問,他坦蕩的態度讓湯煦恩有點自慚形穢,“你昨晚上一定要跟我一起睡,還自己把衣服脫了鑽進我的被子裡。我總不能任由你一身酒氣,你睡得著我還睡不著呢。”
湯煦恩的臉轟地紅炸了。
他真的做了這樣的事嗎?他為什麼記不起來呢?……但冷靜下來想一想,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以前也有過幾回他喝醉酒留宿在季巍家,睡暈過去,然後季巍給他換了衣服,不過沒有給他擦洗身體。
湯煦恩尷尬地說:“對不起,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季巍答道:“沒關係,我們是朋友嘛。”
他這話說得有點疏離客氣,莫名地讓湯煦恩忐忑不安起來。
他說著,起身,將本來掛在椅子背上的西裝外套拿下來,對折勾在小臂上。
湯煦恩的視線隨之從平視到仰視,才反應過來:“啊,你要走了嗎?”
季巍眼底有淡淡的疲憊:“嗯。不早了。本來昨晚就沒睡多久。”
湯煦恩連忙也站起來,說:“我送送你。”
深夜的小河橋街萬籟俱寂,星空被兩旁的屋簷切割成狹長的星帶,籠罩在他們的頭頂,微風徐徐吹拂而來,讓湯煦恩的臉頰也漸漸降溫。
他經常走在季巍的身旁,從青蔥少年開始到現在。大抵起源於初三那年,也記不清是是哪天開始的,反正下晚自習以後,基本上每天晚上他倆都會一起回家。
到高中時,在回家路上,季巍還會帶他去小攤上吃點宵夜。湯煦恩沒錢,就坐在一邊看他吃。
季巍總會點一道桂圓紅棗燉蛋的甜湯,要個小碗,把裡麵的燉蛋挑出來推給他,說:“我不喜歡吃這個,不吃又浪費,你幫我吃了吧。”
第一回的時候,湯煦恩還有點不好意思接受,但他向來聽從季巍。他不吃,季巍是真的會把蛋留在那不要,情願倒了扔了也不勉強自己吃。
湯煦恩是那樣勤儉節約的人,見了心疼,最後還是充滿負罪感地吃了。
蛋被煮得浸滿了桂圓紅棗的香氣,糖加的恰到好處,甜絲絲的,但不膩味。
那時,家裡因為要給爸爸治病,湯煦恩是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兩個弟弟正是饞嘴貪吃、長身體的年紀,他作為大哥自然不能任性,總是苦著自己讓弟弟多吃兩口。
這個蛋是他跟季巍的小秘密。
湯煦恩從沒告訴過弟弟自己放學回家還會偷吃好吃的。尤其是在冬天,一碗甜湯下肚,感覺冰涼的手腳都被暖和了,那甜味兒像是滋潤在心尖上,叫他覺得生活也沒那麼苦了。
起碼,他還有個對他掏心掏肺的好朋友。
走到停車場。
湯煦恩在季巍的車旁駐足,說:“那我就送你到這裡了。”
季巍:“嗯。”
季巍回身看他一眼,身體定住,須臾,像看見他臉上有什麼,突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嘴角。
湯煦恩:“?!”
隻是一兩秒鐘時間裡發生的事情,湯煦恩紅著臉,一下子腦子沒反應過來。
季巍說:“你嘴角沾著點紅豆沙。”
湯煦恩趕緊摸自己的口袋,沒找到紙巾,慌亂無措地說:“哦,哦。”
季巍的手指擦過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他的嘴唇上,湯煦恩難以遏製地想起在他的那個不要臉的夢裡季巍是如何親吻他的。
那不算多麼有技巧的親吻,隻是充滿了熱情,喜歡的不成,像在吃一塊喜歡的糖果,想嚼一下,又舍不得嚼碎吃太快了,又想要舔多一些甜味兒。
他是那塊糖果。
季巍收回手,湯煦恩看他也沒擦一下沾上汙漬的指尖。
季巍:“行了,快回去吧。”
“早點休息,你不是還要早起為開店做準備嗎?”
湯煦恩:“嗯……”
季巍告彆他,坐上車,緩緩地馳離。
後視鏡裡,湯煦恩還站在那,晦暗的光線裡,依稀能夠看出湯煦恩的眸中有他自己都沒發現的依依不舍的情緒。
季巍有時會想,這是不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用左手把著方向盤,抬起右手,舔了一下拇指指腹上沾到的紅豆沙,湯煦恩的嘴角的紅豆沙。
昨天的吻是荔枝玫瑰味的,要是剛才親吻湯煦恩,一定是紅豆沙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