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碗19(1 / 2)

一碗小甜湯 寒菽 7571 字 8個月前

斜風驟雨敲在車窗。

噠噠、噠噠,撥動心弦。

在這靜謐的深夜,沉睡的城市,安寧的老街,細細綿綿的雨簾中,沒有開燈的車廂內,像是隔絕出另一個無人知曉的世界。

隻有他們彼此的存在。

在季巍聽來,今天的雨聲,一如十四年前的夏天。

當年他跟湯煦恩十四歲,學年初三。

原本湯煦恩想要趁暑假做點小買賣賺點錢,但是收到季巍的盛情邀請,隨他去季巍住在鄉下的外公家玩。

季巍說:“我爺爺家差不多算是農家樂,他種了很多田,各種菜,有拖拉機,還養了小雞、小羊、白鵝,很多小動物,自己挖了個魚塘養了好多魚。”

“哦,對了,還有果樹,我們趕緊過去,能趕上最後一茬水晶小櫻桃吃,酸酸甜甜,這個品種不易保存,店裡都很少有得賣,新鮮摘下來的最好吃。”

湯煦恩聽了很心動,他生在城裡,卻不是富裕人家,長到十四歲,甚至連城都沒出過,從沒感受過田園生活。

他回家問了爸爸,爸爸很讚同:“去吧,去玩吧,家裡的事你不用操心,已經放假了嘛,小錚小元我來管,不用擔心。你難得交到這麼好的朋友。”

爸爸甚至掏了三百塊錢,讓湯煦恩帶上做零花錢,還買了見麵禮,叫湯煦恩帶上去,老實巴交地叮囑他到了季家要講禮貌。

湯煦恩收拾行李時,兩個弟弟都來看。

湯元呆呆地問:“哥哥,你要去哪啊?”

湯錚著急地淚目:“是因為昨天我偷吃糖所以你不要我了嗎?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湯元也跟著泫然欲泣了。

湯煦恩哭笑不得,安慰他們說:“我隻是去季巍哥哥家住幾天,去學習。”

沒敢說是去玩的,怕兩個小崽子鬨著要帶他們一起去。

當時他雖然也是個負責任的大哥,但沒有後來那樣披肝瀝膽,更自私一些。他偶爾,也想脫離大哥的沉重包袱,僅僅自己一個人輕鬆生活。

湯煦恩跟季巍雖然家境相差,但兩家人都樂見孩子來往,都認為對方家裡的孩子是個品性端正的好孩子。

起先有一回,季巍約湯煦恩出門看電影,當時商場有門店正在裝修,恰好湯煦恩的爸爸在那做工。湯煦恩一眼就看見了他,他灰頭土臉的,怕給孩子丟人,便想要躲起來。

結果湯煦恩直接高高興興地喊了聲“爸爸!”,帶著自己的好朋友過來,介紹說:“這是我爸爸,你還沒見過,他平時工作太忙了,一般都不在家。”

季巍微微鞠躬:“叔叔好。”

湯煦恩笑眯眯地說:“你看,這是我爸爸做的牆,他的手藝很好吧?”

彼時還說不清是為什麼,看著湯煦恩的笑臉,季巍心想,他可真好。

那個年紀正是孩子們最容易陷入虛榮的年紀,季巍見過不少同學攀比名牌衣著,吹噓家境與父母,家裡有錢的就被奉承,沒錢的還會被欺負,或許並非出於刻意,但他真的很不喜歡這樣的世界。

回家以後,季巍把這事跟媽媽說了,媽媽也覺得湯煦恩人品好,說他是個不會嫌貧愛富、孝順友悌的好孩子。

那次去外公家,就是媽媽開車送他們一起過去的。

湯煦恩一下車就沉默了,跟長輩們問好過後,湯煦恩同季巍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管這叫農家樂嗎?我覺得稱之為郊外莊園更貼切吧?”

然後,湯煦恩繼續高高興興地在季巍家裡玩了,某種意義上,他在錢財家世方麵挺沒心沒肺的。

季巍外公家的彆墅很大,空房間許多,也特地為湯煦恩整理了個房間,但沒用上。這對要好的朋友決定睡一個房間一張床,晚上可以一起談天。

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那也是湯煦恩記憶裡他的少年時代中最後一個無憂無慮的夏天。

他們每天一大早起來就出門去到處玩兒,日頭不大就玩一整天,太熱了的話就躲回家寫作業,吹空調吃冰棍。

兩個少年,再帶上外公派來給他們做保鏢的德牧大狼狗,整日在村子裡竄來跑去,他們在田裡開拖拉機,在後院被大白鵝追著跑,今天去摘櫻桃、采野草莓,明天下河摸泥鰍。

每天乾乾淨淨地出門,臟兮兮地回家,一路上,他們的笑聲比夏日的陽光還明亮。

有天,在村子的後山深處,他倆發現了一片竹畔小河,水乾淨的像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翡翠,從竹葉縫隙間漏下來的光落在上麵,閃爍著點點碎芒,美的讓人屏息。

湯煦恩說:“今天的暑假語文作文有著落了。”

季巍哈哈笑,說:“我們下去遊泳吧。”

湯煦恩沒攔住他,有點著急,叮囑他:“你小心點,萬一水下有暗流呢?”

季巍說:“又不去深處,隻在邊上玩玩,我先給你試試水深不深。”

他膽子大,脫/得光/溜溜,一個紮猛子地跳進水裡,發現水不深,就催促著讓湯煦恩一起下來。

湯煦恩傻眼,他比季巍臉皮薄,不好意思全脫光了,隻把T恤和運動褲脫了,還穿著四角內褲下水,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季巍半個身子都浸在河裡,遊過來,望著他問:“你這樣內褲濕了,等下穿衣服不難受嗎?”

湯煦恩憋字地答:“不難受,天氣這麼熱,等下遊完上來,曬曬就乾了。”

季巍看看他,說:“你也曬黑了一圈,哈哈,身上有個背心印子。”

湯煦恩下了水才說:“季巍,我不會遊泳。”

季巍拉住他的手,很可靠地說:“我來教你,你放鬆。”

湯煦恩仰起臉,對他燦然一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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