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湯錚總能看出來他真正的心情?
陸詞想。
不用心機跟技巧,而是出於直覺。
大一剛認識的時候,湯錚在他心裡也沒有多特彆。
他對湯錚的初印象比較驚豔,差點誤認成體育係肉食大帥哥,很快湯錚的哈奇士性格暴露出來以後,在陸詞眼裡,湯錚就是個好像有點姿色的大傻子。
這裡的傻沒有貶義。
特指湯錚樂於助人,不求回報。
跟有些基佬專愛喜歡直男不同,陸詞找對象首先排除直男,並不把湯錚放在他的擇偶範圍內,隻當朋友相處。
這很舒服,是他第一次交到直男朋友。
他認識的直男挺多,稱得上朋友的或許隻有湯錚一個。
初三,在跟家裡出櫃以後,陸詞也沒有跟同學刻意隱瞞自己性向。
在私底下,幾個男生紮堆對學校的女生品頭論足時,突然有人問了一嘴一直沒發表意見的陸詞:“你喜歡哪種女生啊?”
陸詞說:“我不喜歡女生。”
同學笑哈哈:“那難道你喜歡男生啊?”
陸詞坦蕩地點頭,很平靜自然地說:“對,我喜歡男生。”
連他親生父母輪番揍他都沒辦法讓他改口,普通同學更不能。
大家都傻眼了。
後來嘛。
班上男生對他的態度就有了變化。
稱不上是物理上的霸淩。
不至於毆打他、辱罵他,隻是會取笑他,在他麵前故意扮娘娘腔跟他說話,偶爾拿一些比較女性化的東西來說跟他很相稱。
還有幾個跟他相熟的男同學開始自作多情是不是被他暗戀,一邊覺得惡心,一邊覺得得意。
會趁他不注意拍一下他的屁股,又或是想對他摟摟抱抱,認定他不會介意。
就好像,一夜之間,他成了一種新生物。
既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
是男生們在青春期時,不敢對女孩子動手動腳的第三性彆替代品。
用其中一個人的話來說就是:“反正陸詞比女孩子還漂亮白嫩。”
陸詞厭惡至極,卻沒有同任何人吵架過,隻是自己默默地遠離。
於是漸漸變得獨來獨往,把精力都放在學習和比賽上,要讓自己越來越優秀。他也學會了掩藏自己的真實態度,等到發現的時候,他已經跟他最討厭的父母一樣學會待人時帶上微笑的假麵。
沒人能看出來。
隻有湯錚。
大二上學期那年的元旦,陸詞沒回家,一群同學組織了聚會。
人很多,湯錚也去了。
因為有幾個傻x喝醉了拿他開玩笑,其實他很不開心,聚會散了以後回學校,湯錚一直跟在他身後。
陸詞覺得蠻莫名其妙的,心情就像遇見一隻狗跟著自己。
比狗討厭,湯錚是個男人。
湯錚三五不時地熱情地幫他打掃衛生,說不定這也是想泡他的狗男人。
還不肯承認自己喜歡男人的那種。
可看著又不大像,除了精力充沛閒著沒事就想幫忙以外,他們基本上也沒有彆的交集了。
作為男人,他很了解世界上大部分男人是種怎樣的生物。
要是有的選的話,他也不想喜歡男人啊。
喜歡香香軟軟富有愛心的女孩子不好嗎?
走到半路還下起雪。
沒帶傘。
陸詞覺得倒黴透頂。
這時,湯錚撐起一把傘,放到他的頭頂。
陸詞抬頭一看,好窮酸的傘,上麵還印著xxx銀行的文字與logo,估計是辦卡送的。
因為傘不大,容不下兩個大男生,湯錚沒躲進傘下,光給他擋雪用了。
陸詞一開始沒搭理,覺得湯錚會自覺無趣,走了半條街以後,湯錚沉默地跟在他身後打傘。
到底還是陸詞先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頭過去。
一轉頭就看到湯錚戴著羽絨服的帽子,拉鏈拉到最上麵,被係繩拉緊的羽絨服帽子邊緣把湯錚的臉畫出個橢圓,雪花一落到他身上就被透出的熱氣給融化了,羽絨服邊緣的毛都被打濕了,醜不拉幾,配上他呆頭呆腦的長相,顯得那樣滑稽可笑。
陸詞有點想笑,憋住,問他:“你乾什麼一直追著我?想泡我嗎?”
湯錚窘迫地說:“啊,不是。”
“我不是gay。”
“我是看你好像很不開心,就有點擔心,所以跟過來了。”
陸詞冷冷地說:“我哪有不開心?”
湯錚:“有啊。”
陸詞:“沒有。”
湯錚:“有的。”
湯錚那雙眼睛乾淨清澈,看上去一點雜念都沒有,把撒謊的陸詞看得很不自在。
他堅持撒謊,湯錚也沒跟他爭,撓撓頭說:“那可能我弄錯了吧?我還以為你不開心。”
“你一直在假笑。”
陸詞很想問他,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想了想,換了個說話,問:“為什麼這樣覺得?”
湯錚:“沒什麼為什麼,就是這樣感覺。”
嘖嘖。
湯錚這本事,簡直像是小動物的本能。
就像現在這樣,一下子就被看出來了。
“你彆跟我假笑,陸詞。”
“不開心就不開心,我看得出來的。”
“你為什麼不開心?”
可現在他除了微笑,也想不到要怎麼應對了,總不能哭喪著臉吧?
那多不像話。
陸詞說:“也沒有很不開心吧。”
湯錚眉頭緊皺不鬆,說:“就是不開心啊,你還不理我了。為什麼不理我?因為那天我親了你嗎?”
陸詞微動,更正說:“是我親你。”
“對不起哦,性-騷擾你了。”
然後,湯錚的臉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血發紅了:“也不能這樣說……不算是吧,我覺得。”
陸詞屈指輕撓下巴,不自在地看向旁邊:“都沒跟你道歉。”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好。”
“那天也不知道回事,看你在那睡覺,挺帥的,我就鬼迷心竅地去親了一下。可能是為了逃避承認錯誤吧,就下意識地躲著你,一看到你,我就覺得很尷尬。”
湯錚鬆了口氣。
呼吸聲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