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一大群人,從被粗蠻撞開的房門湧了進來。
當首的是一個年輕男子,墨發在發頂高束盤成髻,用赤金發冠扣著。一襲水湖藍廣袖長袍,繡著大朵大朵的金秋菊,仿佛弱不禁風似的,由兩個落後其半步的青衣少年一左一右攙扶著。
那兩少年視線往房內一掃,就扯著鴨子嗓,捂著臉尖叫著扭頭衝出了房間,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驚呼聲。
顧元微木著臉,差點被這兩少年誇張的模樣逗笑了。這又是什麼情況?到底是誰,算計她,還弄了這麼多穿著古裝的龍套?
“劉家的,你留下,其他人統統給我出去,今天這事兒,誰敢透露半字,休怪我心狠手辣。”年輕男子話音剛落,把房門堵得水泄不通的人,頓時走了個乾淨。末了,還有人貼心的把撞得搖搖欲墜的門給輕輕的合上。
年輕男子這才捂著額頭,身子晃了晃。
“主子,您先坐下,小心身子。”隨年輕男子留下來的中年男人,微弓著腰,極儘謙卑,小心翼翼的扶著年輕男子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年輕男子鐵青著一張臉,掐著蓮花指,食指指著內室中還蜷縮在床上的少年,手指一抖一抖的,“去,去把那不要臉的拖過來。”
顧元微眨巴了下眼睛,那年輕男子坐得離她很近,近到她能在昏黃的燭火下,看出他淡施脂粉的臉頰,看出那唇上嫣紅的唇蜜,以及毫無假發痕跡的頭發。
顧元微不禁心下一跳,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東西被她忽略了。
她皺起眉頭,像個置身事外的觀眾,漠然的站著。看著那個中年男人抓著床上少年披散的長發,像拖死人似的,把少年拖到了她的腳邊,年輕男子麵前。
少年光裸的身子,蜷縮著,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
顧元微垂眸,視線所及,是少年削瘦的背脊。他弓著背,那凸起的脊骨,好似能清晰的數出節數。很瘦,非常的瘦。
咣當一聲脆響,少年麵前一盞青瓷杯碎了一地,飛起的瓷片滑破了他的臉頰,鮮血一點點滴落在地,染得碎瓷點點嫣紅。
“賤人,那是你親弟弟的未婚妻啊,你......你竟然......”
年輕男子的厲喝,瞬時吸引去了顧元微的視線,未婚妻?顧元微眉頭用力一蹙,她什麼時候多了個未婚夫,怎麼她本人倒不清楚?
“好,好,你自甘下賤,我成全你。”年輕男人說著,忽然抬頭望向顧元微,“顧小姐,既然事已至此,你與軒兒成親之後,就讓他入府做個通房吧。”他說著,還不忘鄙夷地斜睨少年一眼。
少年渾身一僵,猛得抬頭,“父親!”喊得太急,聲音都有些破碎。
“怎麼?”年輕男人一聲冷哼,“是覺得委屈你了麼?還是你覺得你該以死證清白?”
少年抖著唇,動了動,卻終於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他抿起了唇,緊緊抿著,似乎是倔強的在阻止自己顫抖。
年輕男人見少年不再說話,便也不再搭理他,對著顧元微道,“顧小姐,這事畢竟關乎喬、顧兩家的聲譽,您看這麼處理如何?”
男人語氣中的謹小慎微聽得顧元微眉梢一挑,看來這男人很忌憚她,“我想先梳洗一番。”顧元微也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實在是她現在腦子很亂,許許多多的畫麵,人物正一股腦兒的湧進她的腦中,頭似被撐裂一般的疼,她雖然麵上不顯,可這疼痛卻是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是,是,看我都氣糊塗了。劉家的,去把顧小姐的貼身侍從找來。”男人說著,還彆有深意的盯了地上的少年一眼。
那中年男人應了聲是,便出了門。緊接著,進來兩個灰布衣衫的青年,對著年輕男人和顧元微一行禮,然後一人把一團布塞進少年口中,一人把抱在手裡的灰色大氅往少年頭上一罩,便把少年抬了起來。
這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演練了千萬遍似的,顧元微看得呆了呆,直到耳邊傳來少年的嗚咽聲,她才醒了神,“慢著!”
“顧小姐?”年輕男人不解的望著顧元微,卻被顧元微的臉色驚得站了起來,“怎麼了,元微,你這是怎麼了?”連尊稱都顧不得了,直接喊了顧元微的名字。
顧元微以手捂著額角,麵上層層薄汗,另一手胡亂揮著,“頭疼,讓他伺候我休息,你們先出去,出去,吵死人了......”
年輕男人被顧元微的模樣嚇得六神無主,“好,好,你等著,舅舅給你去找大夫,你等著啊......”說著,便急匆匆的帶著那兩灰衣青年衝了出去,腳下一個踉蹌,還好被那兩青年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