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來的兩個護院中的一人,指了指趴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回道,“這人看似正被人追殺,突然從路側衝了出來,逼停了馬車,讓小姐受驚了。”
“何止受驚,小姐差點......”
“如珠。”顧元微止住了如寶的話頭,回首對著地上的人道,“馬車撞到人了?”
“不曾不曾。”薑大娘急忙回道。
“能被人追殺的,想也不是什麼好人,撞了也便撞了。”如寶憤憤地揉著腦袋說道,“若為這種人,害了小姐,薑大娘,你怎擔得起?”
“是老奴糊塗,老奴糊塗。”說著便對著顧元微連連磕頭,“小姐就恕了老奴這一回吧。”
“算了,畢竟是條人命。”顧元微歎了口氣,她這人是心腸不太好,可在她的觀念中,始終還是人命關天,“去看看,人怎麼樣了。”
“是。”護院應了一聲,正欲彎腰把那人給翻個身,卻忽然聽得顧元微一聲急喝,立刻終止了動作,回頭望去,隻見那一身雪白狐裘,麵容清麗至極的女子,撥開了圍在她身旁的人,獨自疾步走了過來。邊走邊說道,“讓開,彆動他。”聲音急切而冷沉。
顧元微不知自己是怎麼從那一眼中想起了喬暮陽,她隻是在那人透過紛亂的發絲向她一眼望來的時候,撲捉到了他漆黑的眼眸,掙紮又絕望,似曾相識。
她揮退了護院,阻止了任何人靠近,停駐在那人的頭前方,蹲下身子,雪白的狐裘鋪在地上,像給那滿是灰塵的地麵鋪了一層白淨的雪。
她伸出一雙骨節纖細瑩白如玉的手,輕輕撥開那人雜亂覆在麵上的黑發,露出了一雙曾經驚豔過她的鳳眸。那纖長的羽睫上染了塵,讓那雙原本如黑曜石般奪目的眸子變得黯淡,失了神采。微涼的指尖,忽然觸到了一滴帶著餘溫的液體。
“顧......”
“瑾瑜,怎麼是你!”顧元微突然的驚呼聲,蓋住了喬暮陽幾不可聞的嗓音,劃破了夜間小道上靜謐得壓抑的氣氛。
喬暮陽黯淡無光的眼眸閃了閃。
顧元微說著話,一把扯下自己的狐裘,牢牢蓋在喬暮陽身上。
一股溫暖的氣息,伴著淡淡冷香,瞬間包裹了喬暮陽,他沉到深淵中的心,仿佛突然遇到了一絲光亮,帶來了一絲生氣,可隨之而來的,是令他難以承受的恐慌。此時此地此景,他什麼也說不清了。
顧元微扶著木訥的喬暮陽坐了起來,給他扶了扶狐裘上的帽兜,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露出尖尖的混著泥土與血漬的下巴。“你這是怎麼了,瑾瑜,不是說好了要來梅園的麼,又跑去哪裡閒晃了?被匪類盯上了也不自知。”顧元微一臉擔憂,絮絮叨叨的念著,扶起喬暮陽,讓他慢慢地向馬車移動。
如珠如寶好奇地打量近在身前,全身都裹在狐裘內的人。瑾瑜?這人是誰啊?怎麼都沒印象呢?
“如珠,你是男兒身,有你在旁,瑾瑜多有不便,你去後麵的馬車。”
“是。”
“如寶,你與我一同扶瑾瑜上車。”
“是。”
喬暮陽聽到此,身子僵了僵。
顧元微握住喬暮陽手臂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彆的稍後再說。”
顧元微剛與如寶一同扶著喬暮陽上了馬車,張泉便回來了。
“如何?”顧元微隻吐了兩個字,聲音卻是又沉又冷。
張泉看到車門邊沾上的血跡,眼一垂,“是劫財的流匪,已殺。”
“嗯。”顧元微應了聲,轉而對如寶說道,“瑾瑜看似傷得不輕,需要躺著,馬車太小,你去後麵坐。”
如寶有些遲疑地瞟了眼低著頭,連下巴都看不清的人,“可是小姐,瑾瑜小姐需要清理下身子,奴才下去了,難道讓小姐伺候著......”
“哪兒那麼多廢話,快下去。”
“是。”如寶始終不放心,倒了些水放好,這才磨磨蹭蹭的出了車廂。
馬車繼續前行,速度卻明顯低了下來,車軲轆轉動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混在啼嗒的馬蹄聲中,繼續向梅園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