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夫,大小姐他......”懷青代替沈墨問道。
兩個老大夫皆垂著頭,一聲不吭,黃大夫隻得慚愧地低頭道,“恐是回光返照,老爺要有心理準備。”
回光返照!
這四個字,不亞於晴天霹靂。
沈墨隻覺整個人頭暈眼花,懷青死死扶著他。
“父親......父親......”
“老爺,小姐正喚您呢,老爺。”
沈墨眨了眨眼睛,隱去眼中的淚痕,“是啊,微兒正叫我呢,我站這做什麼。懷青,前頭正忙著呢,花轎也快到了,雖沒有賓客,可外頭有百姓看著,不能太失禮,你去看著點。”
“是。”
“其他人都下去吧,讓我們父女倆說說話。”
如珠如寶不願走,被懷青幾個眼神,讓旁人幫著,硬拖了出去。
顧元微躺在床上,幾日滴水未進,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圓潤,又消了下去。
臉上卻有了血色,可眉間的青黑色更沉鬱了。
“父親......我好像聽得喜樂聲了,是誰家在辦喜事呢?”
沈墨喉間哽咽,幾息之後才說得出話,“是你啊,微兒,爹爹怕你一個人孤單,給你娶個人回來陪你,好不好?”
“是誰,暮軒麼?”
“你希望是暮軒麼?”沈墨溫柔地笑著,撫著顧元微瘦地變尖了的小臉,“爹爹以為你更喜歡大公子,今日嫁進來的他。你若喜歡暮軒,那明日我再......”
“哦,是他啊,我也挺喜歡的。”顧元微說著就撐起身坐了起來,奈何幾日未進食,整個人虛軟無力的厲害。
沈墨驚得站了起來,“微兒,你乾什麼?”
“成婚,不是要拜堂的嗎?”顧元微眨眨眼睛,眼中的迷離再消了幾分,恢複了往日的幾分神采。
“胡鬨。”沈墨給顧元微按好被角,“你這樣子,怎麼能......”
“父親,也許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呢?”
顧元微話音一落,沈墨便再也忍不住,趴在顧元微肩頭,潸然淚下,“微兒,你是爹爹的命,你知不知道......”
顧元微閉著眼睛,感受著頸間的濕意,眼睛亦跟著濕了,“爹爹......”
若她不是個能將恩與怨分的那麼清楚的人,若她昨夜沒有聽遊景的那一席話,若她對沈墨對其的用心,都還隻是懷疑,那該多好呢?
若她永遠不知道,她不過是沈墨為沈家複仇道路上的那顆至關重要的棋子,又該多好呢?
“爹爹,你說,我不能現在死,是什麼意思呢?”顧元微很想直白地問一句,可最終出口的,卻是,“爹爹,讓我拜一次堂,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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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暮陽在眾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下,被喜公背入了顧府大門。
從此以後,他便是顧喬氏了。
喬暮陽垂下眸,紅蓋頭下,兩滴淚漬悄無聲息地隱入喜爹大紅的衣料中,他終於嫁進來了,比他顧晨的兒子早。
顧府大門轟地一聲關上的時候,仿佛也把所有的嘈雜都關在了門外。
耳邊靜的,隻有眾人刻意放低了的腳步聲,與衣料摩挲聲。
他知道,這場婚禮是沒有賓客的,更沒有新婦。
沒有期待,便不會有失望,喬暮陽是平靜的,心如止水。
婚禮是一切從簡的。
禮官幾聲唱詞之後,便有人把一段紅綢塞入他的手中。
紅豔豔的絲綢映照下,那隻伸來的手,慘白地駭人,暗青色的經脈,猶如藤蔓一般清晰地纏在那隻手上。
“喬公子,你彆愣了,快拿著,小姐支持不了許久的。”
喬暮陽此時才發現,這手是被人攙著送來紅綢的。他木木地接過,指尖觸到那隻手微暖的溫度,平靜的心湖漣漪陣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人交拜——”
“禮成——”
禮官話音未落,一陣陣雜亂地驚呼聲此起彼伏。
有人在喊“微兒”,有人在喊“小姐”、“大小姐”,有人在低低的嗚咽......
喬暮陽隻覺一個輕巧的紅影向他倒來,他雙臂一展,便把人接在了懷裡,眼前一亮,紅蓋頭不知怎麼落了下來。
他緊緊盯著懷裡的人,隻見她閉著眼睛,唇輕輕動了動,隻有他聽到了她吐出的那三個字,“我揭的......”
他望向她無力垂下的手,纖細美麗的手指蜷曲著,把那抹殷紅禁錮在掌中,霎時淚如雨下。
為何要這樣做,明明知道,這場病不過是一場戲,她為何還要如此撩撥他?
她不會懂,永遠都不會懂!
對她動心,於他而言,會是一場比前世更加淒慘的災難!
易容成“曉凡”的遊景皺著眉頭,推了推呆坐在地上好一會兒的喬暮陽,“快起來,這種時候你發什麼愣?”
喬暮陽回神,才發現整個喜堂都空了。
“快去看顧小姐如何了,必須要說動沈墨秘密把人送去來因寺。”
喬暮陽點了點頭,尋了個顧府下人,送他去顧元微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