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秦流風皆是習武之人,目力極佳。眼見那船頭,一玄衣白發人,如大鵬展翅斜衝向了天際,其身形輕靈之至,令人歎為觀止。那玄衣人飛到最高之處,已如強弩之末身形微頓,正欲往海麵墜落。
兩人本以為此人必要在海水之上借力,卻見那人忽然一個旋身,快得來不及看清,他已然再次躍向高空,眨眼間,竟已追至他們的“海霸王”號船尾。
閔九娘緊抿著唇,麵目冷肅地往秦流風麵前一擋,輕聲道,“小心為上。”
玄衣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船尾甲板上,身形輕盈若鬼魅。這樣的輕功境界,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那麵若刀裁、麵無表情的削瘦臉孔上,一道猙獰橫起的疤痕,令本就少年白頭的玄衣人更顯得不是善類。
饒是“海霸王”號上的船員,都非普通人,見到這玄衣人,還是升起一股如臨大敵之感。
閔九娘擋在秦流風麵前,不卑不亢地抱了抱拳,“少俠緊追我等,是為何意?”
玄衣人無波無瀾的眼神在閔九娘與秦流風身上一掃而過,“帶我去見顧小姐。”
“少俠似乎弄錯了,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
閔九娘話音剛落,船艙裡就傳來一聲疾呼,“老大,阿啟沒氣了,你快來看看啊!”
秦流風一聽,手上猛然用力拉了閔九娘一把,“你快去看看,這裡我......”話才說了一半,與兩人對峙著的玄衣人已經風一樣向著船艙卷去。
閔九娘頓時一手如鉤,向著玄衣人後背抓去。
玄衣人黑袖一甩,一股薄煙向著兩人籠罩而來,“彆阻我救人!”
兩人急忙後退著旋身避開,卻還是染了少許,身子猶如微醺般晃了晃。
“老大!公子!”那如猴子般的小姑娘跳到閔九娘身邊扶著她,“你們沒事吧?”
閔九娘與秦流風互看了一眼,發現對方都無礙,這才確信玄衣人並不想傷他們,“沒事,普通的迷藥而已,不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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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暮陽木然的站在床頭,視線凝在顧元維毫無血色的臉孔上。
那雙美得令人沉迷的淺褐色眸子,緊緊閉著,再也不會睜開來,時喜時嗔時怒的對著他。纖長的睫毛,仿佛也失去了生氣,無力地垂著。鼻翼兩側再也不會在呼吸間微微開闔。向來粉潤亮澤的唇,蒼白的,沒有情緒的閉著,再也不會因為生氣而緊緊抿著,也不會因著高興,而彎起一個美麗的弧度。
沒有生氣的她,變成了一尊巧奪天工的雕塑。
喬暮陽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聲音愴然如泣,眼中卻已然乾涸地落不下一滴淚,“啟年,這懲罰太重太重了......啟年......”他猛然回身,一掃那近在咫尺的桌上的茶壺,細碎清脆的響動,在如寶搶天忽地的哭嚎聲中,一點也不引人注意。
他溫柔的笑著,移開視線,在地上的碎片上一掃,從中挑了片最尖最利的,撿了起來,緊緊捏住。掌心的痛楚,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喬暮陽的視線,再次回到顧元微平靜、沒有生氣的臉上,膠著著,再不願離開。尖利的瓷片,被他抵在喉嚨口,一點點加重手上的力道。
“啟年,這頸子上的血窟窿會不會很醜?可是,我不能把這利器送進心裡,因為你在啊,我怕刺著你,怕你疼......”喬暮陽低喃著,輕的隻有他自己聽得到。
手臂突然被一股力道一撞,手中的碎片,嗒地一聲落於地上,再次碎成幾瓣。喬暮陽淒惶的神情扭曲成了一種幾欲同歸於儘的惱怒,卻在轉身對上身後之人,看到其猙獰的疤痕之時,轉成一瞬的空白。
喬暮陽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難以做任何思考的頭腦,終於恢複了一絲清明,“遊大哥......”他笑著,如話家常的說著話,“我失去啟年了......”語未斷,淚已落。
遊景木然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動容。他不說話,一股大力就把撲倒在床沿的如寶提小雞般提了起來,向著門口一扔。
急匆匆趕來的閔九娘,反射性地伸手一撈,把呆若木雞都忘記哭嚎的如寶接了過去,隨手往門邊一推。
“出去,把人統統帶出去。”遊景頭也不回地說道。
閔九娘與秦流風在門外之時,就耳尖的聽到了喬暮陽的那聲“遊大哥”,是以兩人對這莫名出現的玄衣白發人算是稍稍放下了警惕。
閔九娘手一揮,就當著眾人都退了出去。
秦流風走在了最後,望著喬暮陽頸間還不斷湧著鮮血的傷口,半垂下眸,輕輕地帶上了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