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子羽誘哄似的讚許點頭,“一千減七,等於幾?”
江瀾聽見這一聲“對”,樂得搖頭晃腦,眉開眼笑,但聽見下一個算術題,又變得愁眉苦臉,兩條眉毛皺得快要粘到一起,嘴裡反複念叨著,一千減七等於幾,一千減七等於幾?
江瀾沒死,但的確與死差不多了。
以江瀾如今這模樣,生活無法自理,身邊又沒有親人照顧,變成癡呆以後隻不過是等死罷了,若不給他留下一條後路,這種做法其實與謀殺無異,唯一的區彆隻在於,方子羽不會引火上身,惹來麻煩。
方子羽緩緩起身,再次走到窗邊,深深吸入一口冷氣。
二十年來,他從未做過一件故意傷害他人的惡事,但在剛才他卻親手將一個健康的正常人,變成一個失去思考能力的白癡。雖說江瀾算是罪有應得,但他畢竟也是個人,謀害同類的感受讓方子羽一時難以適應。
二十年來,好人好事做了不少,從未想過會違法亂紀傷害他人,因為自幼接受父親教育而形成的正確三觀,在那條通往黑暗的道路上,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牆壁,將方子羽攔截在外。
但如今,那道牆壁似乎已不再是不可撼動的銅牆鐵壁,它似乎在吹沙拔木的狂風中搖搖欲墜,而方子羽,則不由自主地抬起腿,準備朝著危牆後方的道路邁步。
鳳平路路口,一輛車牌號為漢d9366的奧迪r8馳騁而來,開到爛尾樓時一腳急刹車停在路旁。
這附近沒有監控,車主壓根不在意自己是否違章停靠——就算有監控,他也一樣不會在意。
應楚成打開車門,拿出全新的備用手機給江瀾打電話,可鈴聲響了半天卻沒人接,掛斷電話再打過去,便聽到對方無法接通的提示。
江瀾辦事一向靠譜,今晚卻不知怎麼回事,居然不知道下樓來接自己,也不接電話,這讓應楚成大感惱怒,罵罵咧咧地往爛尾樓裡走,準備上去臭罵江瀾一通。
剛走到六樓樓道口,應楚成抬眼就看到兩個人影癱在地上,一個躺著,一個半躺,躺著的那個一聲不吭,半躺的那個口齒不清地念叨著一句話,聽聲音好像是江瀾。
應楚成本能地感到不妙,遲疑半刻後,他小心翼翼地往上走,點亮手機屏幕照向江瀾。在看清江瀾的臉後,他嚇得驚呼一聲,腳如生根,竟然就這麼愣在原地定住了。
“都到這份上了還不知道要跑?江瀾對你的判斷沒錯啊,就是條通人性的狗都比你聰明吧。”
古怪的聲音從應楚成身後幽幽傳來,他驚恐轉身,還沒看見人就被一棍照臉抽倒在地。
在江瀾手機響鈴後,方子羽就打開信號屏蔽器,提前下到五樓靜靜等候,等到應楚成跑上六樓再從五樓往上走,本想著這樣堵住應楚成的退路才算萬無一失,沒想到這一次的對手愚蠢超過了他的預期。
一棍抽翻應楚成後,方子羽向前緊衝兩步,猛的俯身,戴著手套和電擊戒指的右手一把摜上了應楚成的臉。
接下來,就該真正邁出走向黑暗的第一步了。
呲——
電弧躍動,哀嚎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