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瑞的驚愕被陸院長看在眼裡,這位老者抱歉地搖搖頭,指著手邊的小冊無奈笑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多添一筆的事。”
隻聽說學生做筆記,還沒聽過老師做筆記的道理,若不是眼前老者身份特殊,馬瑞當即想調頭走人。再看著老者臉上微微的羞赧和惆悵的無奈,馬瑞又有些感動,先不論能不能學成,總之能遇到這麼一位樂於傳授卻不思回報的老師,也算相當令人豔羨的福分。
作為剛進門學習的小字輩,按照前世的社會經驗,馬瑞理所應當要拿出態度,當即就要爭過掃帚打掃庭院。沒想到陸院長搖搖頭,指揮馬瑞坐在一張石凳上,堅持自己打掃這片寧靜的院落,隨口問了些馬瑞的情況。
地上的落葉就這麼一小撮一小撮被聚集成堆,偶爾還有新落下的葉片掉在本已清掃乾淨的青石板上,又得回頭重新清掃,進度緩慢而冗長。
“所以說,你並不清楚師承本源,隻是意外發現了一套心法要訣?”聽完馬瑞早就編織好的看似天馬行空的托詞,陸院長好像絲毫沒有懷疑,或者說根本不介意馬瑞的過去,反而把關注點放在了馬瑞目前的狀態之上:“你現在的修煉以哪一種五行功法為主?”
這倒是問住了馬瑞,畢竟這些類似“功法”的能力是來自於妖獸,馬瑞自己根本沒接觸過五行功法,目前最純熟的反倒是那一套五形拳法。
“呃,我會吐息寒霜和雙手加熱。”馬瑞攤開雙手,頗為不好意思地承認:“就是給水缸加水,再燒熱……”
“能施展一遍給老朽看看麼?”陸院長把最後一堆枯葉倒進庭院角落的竹筐,將打掃工具慢條斯理整理完畢,回到了院中的石桌邊。
嗬!
馬瑞當即對著地麵噴了一口寒氣,因為有一定高度距離,寒氣落地之前散逸了許多,隻在地麵留下一片巴掌大的薄冰。接著馬瑞一手按在其上,薄冰逐漸融化成水,再化作絲絲水氣蒸騰消散在初冬的空氣中。
“不錯,勉強。”陸院長點點頭,用了兩個詞來評價兩個功法。
口舌部位的五行功法雖然罕見,但在無量山這奇葩叢生的地方,也不是馬瑞獨一家,勉強能算不錯而已。至於雙手發熱這種功法,以馬瑞目前施展的成效來看,實在提不上嘴,所以老者評價勉強能看。
然而兩者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環節,以至於馬瑞再次幸運地躲過一劫。
就在昨夜之前,馬瑞還是一個築基期修真者,按道理是不能施放具象功法的!內丹乃是靈氣本源所在,被視為靈氣之根,在結成內丹之前,體內靈氣如無根之萍,可觀可賞可用,但想再開出花來是癡心妄想。
當然有一些獨特的方法,比如借助外力甚至動用法寶神兵以造出“假根”來施展具象功法。但對於馬瑞來說是從未接觸過的知識,甚至都沒聽過,萬一陸院長問起,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釋。
偏巧今天馬瑞步入結丹期,靈氣有根,足以施展具象功法,而這位陸院長平日多健忘,將馬瑞之事記在備忘錄上又沒有此項細節,以至於讓馬瑞這怪胎似的能力獲取方式有了合理的解釋。
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那麼,你可有木屬性功法伴身?”眼看馬瑞施展了水火屬性功法,雖然效果不佳,但在陸院長看來,隻要開了好頭,以後的修行成果另當彆論。
“嗯。”馬瑞猶豫了一下,左右環顧,站起身走到了花圃中,而後俯身蹲下,以手扶地。
如草地斑雜影綽的圖案漸漸在手掌手背顯露,並逐漸向青色袖口中蔓延,又等了小半會,同樣的圖案抵達了開襟之上的脖頸處。
“可以了。”陸院長眯起眼,眼神中多了一絲讚許,頗為滿意地拈了拈發白的胡須,站起身搖頭輕笑道:“若不因你是男兒身,又如此不善隱木之術,老朽會以為你是花澗派的人。”
“這是花澗派的功法麼?”馬瑞剛才就在尋思,自己這功法沒個名字,自己隨便起一個怪名不知道會不會引起懷疑,眼下倒好,居然和花澗派有關係。
“怎麼?教你的人沒說過麼?”陸院長有些驚奇,隱遁之術在花澗派也不算低階,學成之人多少有些地位,怎麼教授出去卻如此不上心?
馬瑞默然搖搖頭,總不能說自己是看見茶山的小東和小西領悟而來,未免太驚世駭俗。
“隱遁之術可是花澗派一絕呢!”陸院長眯起眼,像是在努力回憶什麼,不過顯然失敗了,健忘的毛病另他有些沮喪,撓撓後腦苦笑道:“猶記得最高之境可憑一葉障目,想來老朽過往也是見過的,如今卻想不起當初場景。”
想來如此沮喪失望的場景不是第一次發生,陸院長很快便調整好心態,笑歎道:“過去每日記得多,忘得少,如今每日記得少,卻忘得多,此消彼長,恐怕時日無幾了!還是儘快把欣木之術教給你,免得連自己都忘了。”
這大概才是老人的初衷,知道自己健忘,便愁著找人把衣缽傳遞下去,至於拜師不拜師倒不甚在乎。有些像要編書立傳的文人誌士,寫出來隻為了傳下去,可不是為了後人拜首。
“既然你已修煉過木屬性功法,那麼說說看,對木屬性功法有何心得體會?”陸院長振奮精神,準備傳道授業解惑。
又是無聲的搖頭。
這次可不是馬瑞遮掩,而是真真切切的本能反應。
根本沒有修煉過,隻是從妖獸身上獲得的能力,哪有什麼心得可言?就像常人若是瘦了,多半會被問及心得和方法,若是胖了,那還用問什麼?
不就是吃嗎?
可吃妖獸得功法絕對是駭人聽聞的事,馬瑞絕對不能說。
“一點也沒有嗎?”陸院長雖然多健忘,但是經驗常識還是有的。一般來說,這學生若是提問多,愛交流,那麼傳授成果必然差不到哪去;若是一言不發沉默是金,多半修為難有起色。
“嗯……”馬瑞忽然裂開嘴,想到了一個自認為絕佳的答案:“就是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