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乾脆無視了三爺,上前召太醫問話:“皇阿瑪何時能醒?”
院正腦門冒著汗珠,“回王爺,萬歲看著沒有要醒的跡象,待奴才再施一遍針,若能用進湯藥,應能好轉些。”
誠親王當即暴躁怒喝,“那還不快去施針熬藥?!”
院正訥訥應是,動作遲鈍。
四爺目光掃過康熙胸前還沒來得及更衣清理的深色水漬,複又對上院正晦暗無望的眼神,心不斷往下沉。
這回,怕是真的不好了。
四爺靜立在床角,仿佛一尊雕像。
接下來兩刻鐘,一個又一個人走進寢殿。
“四哥。”“見過雍親王。”“皇阿瑪!!”……
大多早已默認了四爺儲君之位,唯他馬首是瞻,不敢隨意做聲,隻等四爺發號施令。
也有幾個眼神鬼祟,好似在醞釀什麼。
四爺發現了,也知道他們背後的人大概就是八爺一夥,但這會兒他懶得理會。
在院正反複在幾處要穴施針,又強行用銀勺灌了小半碗烈性藥後,康熙低咳著轉醒。
“萬歲爺!”“皇阿瑪!!”
離得最近的誠親王“喜極而泣”,當即就要撲上去,被四爺扯住手臂。
康熙勉強睜開眼,視野一片模糊,人影晃蕩,隻能勉強看個輪廓,分辨不出相貌。
誠親王這下“餓鬼撲食”的架勢,還將他驚得向後躲避,梁九功探過去半邊身子墊了下,才沒讓康熙撞到床柱,“萬歲爺,你總算是醒了!”
彆的話,梁九功再不敢多說半個字,生怕漏出一點不對刺激到康熙。
康熙緩了緩神,看著眼前烏壓壓一片人頭,思維幾乎在一瞬間重回清明——真的是許久沒有這麼清明過了,清明到足夠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此時此刻不過回光返照罷了。
“你們都來了……也好。”
即便要離開,他也得給自己六十一年的帝王生涯寫好最後一筆。
康熙又咳了幾聲,被內侍攙扶著半坐起來。
他目光在誠親王臉上掃過,落在四爺身上,“老四,你到朕身邊來。”
“兒臣在,”四爺上前,垂首低聲道,“兒孫不孝,未能侍奉龍體周全。”
他剛說完,康熙突然又捂住胸口,臉色泛青,乍一看像是被四爺氣得犯病。
“皇阿瑪!”誠親王跪在床前,帶著哭腔悲憤道,“您如今抱恙,可是受了小人磋磨怠慢?如今朝中不平,還望皇阿瑪保重龍體,早日回宮主持大局!”
康熙沒有如誠親王期待般發怒或是苛責四爺,隻擺擺手,“起來,邊上去,吵得朕頭疼。”
“三哥莫要打擾皇阿瑪靜養了。”十三爺大著膽子扯開誠親王。
其他幾位皇子王爺接連到床前請安,沒有再像誠親王那樣陰陽怪氣地給四爺上眼藥。
而康熙看著不再年輕的兒子們,越發感到身上的疲憊和心裡的無力。
久違的、卻是真心的父慈子孝。
若自己不能上位,皇子們還是希望龍椅上坐著的是父親而不是某個兄弟。
四爺一直站在床邊,不知何時起,康熙的手搭在四爺小臂上,一副全心信任的姿態。
“保成和保清呢?”康熙握著四爺的手突然用力,“去叫保成和保清,去叫他們來!”
氣氛當即一滯。
廢太子和胤褆被圈禁多年,無詔不得外出,幾乎被朝堂上下遺忘。
但有人打探到,前陣子,康熙私下去探望過二人幾回。
這個時候還去找他們,難道,康熙在最後關頭,竟是要打自己的臉、吃回頭草不成?
眾人麵麵相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四爺竟麵不改色地應了。
……
雍親王府,西北處小花園。
永玟身上的衣服蹭滿灰塵,臉上也多了幾道汙漬,雙眼卻是亮晶晶的,正拿著一把小鐵劍在奮力揮舞,口中“喝喝哈哈”不停。
弘時叼著一截草梗站在邊上,時不時出聲糾正他的姿勢。
他抬頭看了看天,道:“鹹蛋,該回去?????了。”
弘時今天回王府的時候,正巧撞上永玟不知為何賭氣,甩了奶娘和下人準備“離府出走”。
作為曾經的熊孩子、現在靠譜的好叔叔,他當然不會助紂為虐,而是半勸半強迫地,把永玟提溜到府中僻靜處,陪他玩耍發泄。
小男孩嘛,就喜歡這些刀啊劍的。
弘時隨意教了他幾招,永玟就自己玩上了。
地上滾了幾圈,出了一身汗,永玟就忘了之前的不快。
“再一會兒嘛,就一會兒,三叔!”永玟跑過來抱住弘時的腿,“三叔你陪我過招。”
弘時揉了一把他的小腦瓜,“再不回去,嫡額娘要擔心了。”
“他們才不會擔心我呢,”永玟小聲哼哼,“都隻想著弟弟妹妹。”
弘時沒聽清,直接伸手去揪他的衣領。
永玟身子一貓,繞著弘時轉過半圈躲了過去。
就在他們糾纏得難舍難分之際,身後傳來一道柔美的女聲。
“三阿哥,永玟阿哥!”
叔侄二人循聲回頭,永玟嘴角瞬間耷拉下來。
來人是弘暉側福晉,瓜爾佳氏。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