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駕崩,傳位給四爺。
比起這個消息,王府裡兒媳生女、妾室流產、孩子受驚受傷,都是可以暫時放在一邊的小事。
饒是烏拉那拉氏和烏希哈因為“先知”早就十分篤定,其他人也多少有些預感,這一刻真正到來時,仍是如驚雷一般。
四爺要當皇上了。
他們這些女人和孩子們也要跟著入主紫禁城,成為天下最尊貴的一家。
康熙這麼多兒孫後代,這麼多年,誰沒在夢裡想過?
榮華權勢加身,伴隨而來的,還有已從四爺這一輩窺見冰山一角的鬥爭和算計。
不過眼下無人有心思想彆的,除非四爺真正坐到龍椅上,雍親王府所有人的心都還是懸在空中。
全府當前第一要務,是緊密團結在四爺周圍,保持高度的敏感性和警惕心,最後關頭絕對不能飄,讓四爺的政敵捉到把柄、鑽到空子。
接下來一段時間,烏希哈感覺自己就像個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遵循四爺和烏拉那拉氏的指令,進宮為康熙哭靈,幫著一起籌備四爺的登基大典,在忙碌和恍惚中度過了自己的十六周歲生日。
年底,四爺退去孝服,換上龍袍,坐在乾清宮的最高位上,以新帝的身份開始理政。
次年二月,四爺定年號“雍正”。
從此,愛新覺羅·胤禛就是大清雍正皇帝了。
……
即將升職,烏希哈自己沒啥特彆的感覺,大概是沒有正式冊封、也還沒搬進皇宮的緣故。
皇宮裡,康熙的太妃太嬪們需要重新安置,宮殿也要重新修整。
四爺隻先接了烏拉那拉氏進宮接手鳳印、安頓六宮事務,烏拉那拉氏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會輪流詔三個側福晉搭把手,商討相關事宜,其餘人還留在王府中。
因著份位未明,這段時間也沒有外客到訪,烏希哈反倒有種關起門過小日子的清靜感。
正好讓她順便緩緩神,為接下來的公主生活做些心理準備和計劃。
位置越高,束縛和責任也越大。
四爺原本打算入夏前接家眷入宮,不料五月時,剛冊封了皇太後的德妃突染重疾,加之因為康熙駕崩鬱結於心,不治而崩。
近年來,四爺與生母關係緩和許多,接連喪父喪母,心中悲痛自不必說,朝中與民間竟還有風言風語說是他狂悖忤逆,不孝氣死生母。
四爺急怒攻心,小病一場,麵上頂著日益憔悴的臉操持太後與大行皇帝後事,暗裡派人查探到底是哪個兄弟的手筆。
康熙駕崩那天潛邸接連出事,關係到唯二的孫子,四爺心裡都還記著賬呢!
當時兩邊的線索都指向弘暉側福晉瓜爾佳氏,是她出於一己私欲,一方麵妒忌富察氏,另一方麵又站在烏拉那拉氏與弘暉的立場,看弘昀兒子礙眼,可惜機關算儘,反倒叫自己落了胎。
沒等烏拉那拉氏和弘暉想好怎麼處置她,瓜爾佳氏就因小產血崩先去了。
人證物證俱全,四爺卻對這個結果不甚滿意,總覺得禍根來自府外。
這回的流言事件,他揪出了幾個不安分的,麵上是誠親王的門人。
誠親王跪在禦前哭訴喊冤,說自己不知情,榮太妃也為兒子申辯求情,四爺暫時隻重懲了幾個蹦躂得比較高的小角色,殺雞儆猴。
四爺才剛登基,朝綱不穩,沒有謀逆鐵證,他動不了兄弟,不管是手段相對淺薄的誠親王,還是隱藏得更深、從未讓四爺放鬆警惕的八爺。
不過也有個人,表現大大出乎四爺的預料。
十四爺終於長了點腦子,或者得了德妃生前叮囑,不再與四爺彆苗頭、唱反調,不僅私下找四爺認錯,交代了過去與八爺的糾葛,這回麵對流言,言語行動上都站在四爺這邊,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但凡有人挑撥,不論明說暗示,十四爺必會嚷嚷著反駁痛罵,讓滿朝上下、全城百姓都見識到他現在可是個“大孝弟”!
誰不知道德妃過去最偏心小兒子,十四爺一度要與四爺爭位?
又有多少人等著看這對同胞兄弟先打起來,再找機會趁虛而入?
四爺確實沒查到十四爺有什麼貓膩,比起那些異母兄弟,到底還是十四爺更親些,這次信了他不說,還頗有些老懷大慰之感,把原來準備給他封的貝勒提成郡王。
把十四爺開心感動得,單方麵原諒了四爺搶他“夢中情婿”的事。
……
前朝的變故與暗流,烏希哈這個預備公主並不上心,隻按照規矩為祖母哭靈、守喪。
從孝惠章皇後到康熙、再到孝恭仁皇後,烏希哈對這套流程已經很熟悉了,自己做得好,還能管束指導弟弟們。
在同輩人中,她的悲情最為真摯,祭拜供奉十分虔誠,徹夜抄經祈福,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在某些麵上功夫都做不到位的小輩的襯托下更凸顯出來。
禮部官員和宗親長輩們連連感慨四爺膝下的皇子們都極孝順,二公主尤其“至純至孝”,側麵駁斥了“新帝不孝”的謠言。
外人感歎讚賞,自家人就奇怪了。
說句不好聽的大實話,德妃偏心了幾十年,也就前兩年對大蛋親近些,四爺其他兒女跟她真沒多少祖孫情分。
而四爺對孩子們的要求,隻是禮儀上不可讓人挑出錯處,沒指望、也不想他們有多悲痛。
宋氏關起門來勸烏希哈,“不至於此,自個兒身子要緊。”
烏希哈確實很憂鬱,卻不是因為對德妃有多深的感情,或是為了博名聲,而是另一個完全不能與人說的緣由——三位長輩的逝去時間,都與她穿越前知曉的曆史一致。
孝惠章皇後和康熙年齡到了,近些年身體一直不好,身邊人多少都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