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留步!!”
烏希哈一條腿剛踏上腳凳,身後傳來嘶喊聲,她回頭,見是鹹福宮大太監張全貴。
莫名地,烏希哈的心底湧出一陣害怕。
張全貴跑到烏希哈近前,已是臉色慘白,不等烏希哈問,他直接“噗通”一聲跪下,“公主,娘娘,娘娘不好了,公主您快回去看看吧!”
烏希哈怔住,好一會兒才顫聲反問,“你說,誰不好?哪個娘娘不好了?”
張全貴啞聲道:“懋妃娘娘舊疾已久,一直強撐著,方才發作暈厥過去,太醫說怕是不好了!公主您快回鹹福宮吧!”
……懋妃?
宋氏?
見烏希哈已然呆滯,成袞紮布扶住她的身體,示意青蘋抱走孩子,厲聲喝問:“我與公主剛剛還在宴上與額娘談笑,額娘精神奕奕,你這奴才在亂說什麼!”
“奴才萬不敢胡言,實在是娘娘她……”張全貴往地上重重一磕,額頭上就多了塊血印子。
青蘋勸道:“公主,要不咱們回去看看吧。”
一行人中,唯有她臉色最為凝重,不似旁人驚異慌張。
烏希哈喃喃,“對,對,回去看看,許是額娘想我了,跟我開玩笑呢。”
“我得快回去看額娘。”她向步輦了幾步,又停住,“不行,他們走得太慢了,我自己跑回去。”
“烏希哈!”“公主!”
成袞紮布抓住她的肩膀,發現她在抖。
“布布,你放開我,讓我回去看額娘。”
烏希哈無力地掙紮著,下一刻,整個人騰空而起,被成袞紮布抱在胸前。
他將四爺在大婚時賜予烏希哈通行宮中的龍佩翻出來,掛在手腕上,道:“我跑得快。”
烏希哈環著他的脖子,將頭埋進他頸間,感受身體比心跳更急促的顛簸。
“再快一點。”
成袞紮布抱著烏希哈一路狂奔,將張全貴和青蘋他們遠遠拋在身後。
鹹福宮寢殿中,宋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太醫正在給她施針。
李氏站在邊上,她的長春宮離得最近,平日與宋氏也最為親厚,這會兒在鹹福宮主持大局。
見成袞紮布他們折返,李氏眼淚立刻下來了,“你們回來了。”
“額娘!”
烏希哈撲到床邊,嬤嬤已經給宋氏擦過臉,病容再難遮掩,烏希哈去拉她錦被下的手,乾枯瘦削,指甲泛青,觸之冰涼。
她渾身脫力,視線變得模糊,“怎麼會這樣呢?”
成袞紮布稍稍緩了幾口氣,再度上前,將烏希哈半扶半抱著,低聲勸道:“先讓太醫給額娘診治,沒準隻是虛驚一場,問問伺候的人到底怎麼回事。”
“你說得對,”烏希哈抹了一把眼睛,先對李氏道,“齊母妃,麻煩您替我照看著些,我去隔間坐會兒,問幾句話。”
李氏欲言又止,輕輕點頭。
“何嬤嬤,肖嬤嬤,李公公,胡桃……”烏希哈沉聲點名,“你們隨我過來。”
七八個宮女太監垂著頭,跟烏希哈到側廳中,一個接一個跪下磕頭。
“公主息怒!”“公主饒命!”
有那麼一瞬間,烏希哈想說出“若宋氏有不好,叫你們都陪葬”這種話。
她問:“額娘究竟怎麼了?”
下人們瑟縮著身子,無人敢言。
“咣啷”一聲,烏希哈將手邊茶具揮落在地,成袞紮布亦冷臉叱道:“不在這說,是想去慎刑司說嗎!”
鹹福宮管事的何嬤嬤回話:“娘娘她,她腦子裡,長了瘤子。”
“太醫還在裡頭診治呢,你怎麼知道?”烏希哈剛說完,自己就意識到問題所在,“什麼時候的事?”
“公主,您冷靜——”
烏希哈尖聲打斷,“我問你是什麼時候的事?!”
何嬤嬤伏地,低聲答道:“……是去年初。”
烏希哈怔住。
去年初?
那是,宋氏突然開始頻繁催她生孩子的時候。
“娘娘自知身患不治之症,隻想著在閉眼前能瞧見公主有後,見公主順利懷孕,不知有多高興,”何嬤嬤繼續道,“懷孕傷身,娘娘不願公主再傷神,才決定瞞著公主,讓公主?????平安誕子,這幾個月,娘娘已是在用虎狼之藥吊著氣了。”
“娘娘一心為了公主,還請公主多顧著自個兒和剛出生的小阿哥!”
烏希哈癱靠在椅背上,努力回憶著。
懷孕後,烏希哈和周圍人的注意力自然都在自己和孩子身上,難免對宋氏忽略了些。
宋氏有意隱瞞,便是烏希哈有那麼幾次察覺到些微異常,也被她和身邊人一起糊弄過去。
都怪她粗心大意。
怪她要在這種時候生孩子,怪她怕因為懷孕變醜、這些時日與年氏的交流都比宋氏多些!
“一群糊塗奴才!真為了娘娘和公主好,就該早早稟明公主才是!”成袞紮布忍不住罵道。
他經曆過兩次喪母之痛,能想象烏希哈現在會有多惶恐和自責,他緊握著烏希哈的手,“先彆慌,咱們等等太醫的診斷,萬一沒事呢?”
烏希哈又點頭又搖頭,嘴巴張合,卻說不出話來,淚水從眼角大滴大滴地往外冒。
很快,四爺與烏拉那拉氏、其餘妃嬪們,青蘋抱著孩子都到了。
他們進鹹福宮後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宋氏如何,而是勸烏希哈“多保重自己”“多想想孩子”。
烏希哈明白了,四爺、宮裡的母妃們,甚至青蘋都早就知道宋氏的病況。
獨獨瞞著她。
因為這是“為了她好”。
直至日落時分,旺仔因為遠離父母懷抱太久開始大哭時,宋氏終於醒轉。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