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彆怕。”
並沒有聽從年少審神者的話。
甘藍發色的天下五劍搖了搖頭,朝他的方向抬了抬手指,似乎想再揉揉年少審神者軟軟的褐發。可是沒有,現狀並不給他這種機會。他同水藍發色的暗墮太刀相視,然後在少年懵懵懂懂的視線裡,向前邁出一步,以決絕的姿態徹底擋在了那些討伐苛責情緒的最前線,截住了流往年少審神者的所有可能性。
這本就應該是刀劍付喪神應做的分內之事,但由他們這些暗墮付喪神來做……周遭的審神者們離得較遠,聽不到他們的交談。但他們道聽途說過太多暗黑本丸的故事,大抵都是暗墮刀劍付喪神以審神者為質,懟天懟地,無所畏懼。
這就是為什麼,本丸間會有年年居高不下的死亡率。與時間溯洄軍戰亡的英勇審神者很多,可是死於己方的也不在少數——
“暗墮刀會噬主,彆讓他們靠近那個少年!”
“現在的暗墮刀子精都這麼牛逼還有沒有王法天理了!”
年少審神者於高處,凝望著身形頎長的刀劍付喪神背影,怔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明悟刀劍付喪神們到底要做什麼!但不對的!如果不是他要求來[演練場]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也不會讓一期一振先生與大典太光世先生——
“一期一振先生!大典太光世先生!”
性子同外表一樣,柔善可欺的年少審神者焦急的揚聲高喚付喪神們的名諱。沉睡在他血脈中的超直感這樣告訴他——[他們會死在這裡]——或許也不是超直感在作祟,而是他在明白這些刀劍付喪神所要做的事情是什麼時,便預示到了未來。
他的請求,甚至於命令都不好使。便抱著懷裡的刀劍,轉身就要下安全高台,朝競技台而去。行動間,年少審神者又被身旁的淺草發色軍裝正太,毛利藤四郎攔住了前路。
“您不能去,主公大人!”
“您如果過去,會被認為是同黨而受牽連的!”
這並非是在本丸,他們之前的事情,起始於他們彼此,又平息在他們其中。就像年少審神者所不知道的,已經身死的吞取之槍·日本號一樣——在這裡,是眾目睽睽的演練場。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棄卒保車,明哲保身。
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
年少審神者站在遠離喧囂的安全之地,恥意如漩渦撕扯著他。
大概從來到這演練場,就有心理準備的水藍發色太刀回身。他似有所覺,明白了年少審神者要做什麼,可正因為他知道,所以他也是不會同意的。低頭,緩緩勾了抹笑,微微歎息著將自己因「真劍必殺」而散落的衣物整理好。
“沒關係的。”他平靜道,“這本就與主公大人無關。”
一句話堵得年少審神者啞口無言,不知道還要繼續說什麼,堅持什麼。歉疚與懊悔瞬間席卷了他全部身心。在他沉默不語中,已經重新麵向眾人,同大典太光世並肩的一期一振背向而立,將來自外界的所有負麵存在,為他隔絕在外。
年少審神者明褐色的眼眸看著向這邊聚集而來的越來越多人,還有顯然提防著他們,已經拔出半截冷冰冰白刃的、彆家的他見過或沒見過的刀劍付喪神們。原本交談愉快,還送糖人給他吃的黑發少女望著他,沒甚表情,目光很冷。
“不、不是這樣的——”
也不知道總是擺出唯唯諾諾,柔善可欺又沒甚主見的年少審神者哪裡而生的勇氣,他趁毛利藤四郎一時怔然,甩開他的手,跑出大典太光世和一期一振無形中為他所建造好的保護圈。
反應過來的淺草發色短刀連忙追攆上去。
年少的彭格列未來首領從來沒有跑的那樣快過,他將機動力卓絕的短刀甩在身後,期間沒有摔跤也沒有踉蹌地來到一期一振與大典太光世身邊。徹底暴露了自己的年少首領語無倫次地開口,他還沒梳理通順邏輯與語序,但焦急的心情使得他顧不上那麼多了——
“……沒有惡意的!一期一振先生和大典太光世先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我們來這裡隻是來完成「演練」日課,也不是敵人的!真的不是的!”
他竭力讓自己的話能傳達給每個人,可是猜疑警戒和厭惡的視線並沒有減少半分。所有人都覺得年少審神者是愚蠢的,冰天雪地裡將毒蛇捂在懷裡的傻蛋,大概連他自己都覺得是這樣的。明明他自己也不曾將信任交付給這些暗墮刀劍付喪神,可是……沢田綱吉自己也不明白,麵紅耳赤的,不惜被牽連的這樣替他們辯解是為了什麼。他隻是聽從了本心,所以便這樣做了。
“沒有惡意的!真的!”
他迭聲重複這樣乾巴巴,一點也沒有說服力的話。
遑論他說的再大聲,重複的遍數再多……他還是拿不出讓人信服的解釋來。不擅長辯論的他,將自己和刀劍付喪神們徹底拽到退進不得的處境。因為他的到來,而使得原本離得較遠的觀眾們也圍緊了。
呈包圍狀的將年少審神者與他庇護的刀劍們困在正中心,插翅難飛。這使得年少審神者想離開吧,傳送點在人群的那一邊;留在這裡,又不得不受儘非議。從來沒擅長過言辭,一百張嘴也講不清楚自己本願的年少審神者,恨不得此時能長出一條將是非黑白顛倒過來的銀舌頭。
事情發展太快了。
上一秒,他還為一期一振和大典太光世不敵對手而捏了把汗。現在他們便莫名其妙,隻是因為存在便被這樣圍殲,成為矢眾之的。而根源僅僅是因為——與他齊來的付喪神們是暗墮的,非正常的。
你知道你接手的是已經快要暗墮的“暗黑本丸”嗎?
話已經直白到這個份上了,綱君還要繼續視而不見嗎?
那些很早之前便被黑發審神者循聿所挑明的,他一直所逃避的現實,現在從自我催眠的縫隙中向他招搖著窺探的觸須。他明明自己也知道,他總是要麵對的,總是要解決的,卻僥幸的覺得,如果逃避,如果視而不見,如果置身度外——也是沒有關係,一切也總會變好的。
可不是每一次,橋到船頭都能直,車到山前皆有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