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等價代換(2 / 2)

左臂被墮魔的付喪神噬咬而折,右臂與右拳又在交戰時骨裂,被龍級審神者霸道強悍的防護盾吞掉的雙腿也有嚴重傷損。全身狼狽,血液不斷從傷口溢出來的年少審神者仍然堅持移動,他的火焰在盛大浩然極致後便熄滅了,死氣之火使用後的疲勞也一並湧到四肢百骸。他本可以不必這樣慘,如果他的心再硬一些,如果他能再強勢些,再無情些,沒那麼多的同情心,沒那麼多顧忌的話——

可那就不是沢田綱吉了。

待到靠近,他顫著手指,去捉倒在地上大典太光世的手指。不知道是他的手太冷了,還是大典太光世的手太冰了,彭格列家年少首領抖了半天將付喪神的手捂在自己腹部,試圖靠體溫讓他更舒服一些。三池家發色甘藍的太刀勉強睜開眼,僅僅是窄窄的能滲出一星輝色的縫隙,他的眼皮燒燎沉重。

麵色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連帶著黑色獠紋都變淺淡了幾分。自他頭顱到半張臉,延伸到肩胛腰腹和雙腿,深深淺淺的焦黑傷痕,致命的那道近乎將他劈作兩截。

年少審神者除了握著他的手之外,不知道該觸碰他哪裡。他想幫重傷的付喪神包紮,可是那些傷勢已經貫穿了白骨,變成可怖的空洞。他從大典太光世的身體能看到競技台的地磚。年少審神者不敢隨意動作,怕加重了他的傷勢,還驚心弄疼他,連帶著他自己的呼吸都輕了。

驚惶無措間,他想起之前被教導如何用自己的「柔之炎」為刀劍進行手入,修複的事情。因傷勢而扭曲的手指伸出來,年少審神者深吸了口氣,忍著疲怠再次點燃了自己純淨的火焰。一次次的對刀劍們使用,他已經找到了最佳炎壓值與濃度比例,不會再發生「數珠丸恒次」那樣被熔的慘劇了。

可是被他放在懷裡的甘藍發色付喪神的體溫還在變冷,他一邊繼續輸出「柔之炎」,一邊迭聲輕喚付喪□□諱。比戰鬥形態所泛的金紅色稍暖稍淺,年少審神者眼眸裡所倒映的三池家付喪神周身一點點生出並非源自他火焰的螢光。漂亮細碎的光斑因秋風而浮動,猶如海裡的透明水母,朝上方遊去。

起初年少審神者還不懂這是什麼,但很快他明白了。

這些都是大典太光世先生的生命力。從他的傷口,源源不斷的溢出來。他的雙手抖得很厲害,要用掌心溫暖無害的火焰縫補這些傷口,填補那些飄走的光芒,可他的火焰越多,那些光斑也越多。最後聚積在一起,團簇著遊走了。

“彆、不…不要……”

低聲喃喃,沢田綱吉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他隻是徒勞的輸出自己的火焰,心裡拚命的祈禱。祈禱大典太光世安然無視,又或者祈禱自己的罪惡?是他的優柔寡斷害死了大典太光世先生,他這樣一想,眼淚刷的一下子流了下來。

大典太光世傷得太重了,即便力量同源世界,被世界基石偏愛的彭格列家年少首領也力不能及。他不能阻止死亡,死亡也並非他原所想的,是一個充滿疼痛與可怕的過程。從大典太光世身體裡散出的光芒很美,透明如泡沫,純粹若鑽石。

“大典太先生…你彆睡……”

年少審神者說的話越來越輕,最後還是帶上了哭腔。在這由螢白色光斑漣成一片的燦海裡,被淚水沁濕的金紅色眼瞳越發熠熠。被浮光籠罩的年少審神者淚水止不住的滴落在大典太光世的身上,偌大的演練場靜默,隻聞得他的抽噎。

已經沒有辦法了。

已經太晚了。

如果……如果……如果什麼呢?沢田綱吉心裡酸到澀疼,這比他親眼目睹尤尼的死亡還要令他痛苦。他吞咽著悲絕苦澀的淚水,渾身發抖,他覺得很冷,冷到他覺得自己現在在冰原極地,冷到他以為自己沉溺在無光的深海。

他什麼都做不了,他到頭來什麼也沒有做好。指骨攥緊,他一拳擊打在地上,驚散了一簇光斑,令它們翩翩而起。以灼燒著大典太光世靈魂的為代價,沢田綱吉跪坐在大典太光世身邊,看他慢慢的離開自己,看他的存在與天空與雲端與世界都近在咫尺,從未有過的接近。直至仰臉朝天看去,什麼痕跡都不再能捕捉到。

沢田綱吉的懷裡空蕩,麵前隻有淚水掉在地上,印出來的水斑。

他一動沒再動,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伸出雙手的掌心火焰一點點消弭。他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無聲無息的流著眼淚,比他剛到這個世界時,因為委屈和思念而掉的眼淚更凶更多。

他想回家。他多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沒有什麼審神者,沒有時之政府,沒有本丸也沒有刀劍付喪神——他想回家。這樣他就不必承受失去大典太光世的痛苦了,他如果能在之前跟大典太先生再多說幾句話,再多聊聊,說不定死亡就不會這樣慢慢又毫無預兆地降臨在他身上了。

是他的決定,是他的無知,是他的逃避害死了大典太光世。

年少審神者流著懊悔愧疚的淚水,他說不出一句話來,也站不起身。悲傷與痛苦那樣龐大,壓得他喘不過氣,連呼吸都扯得氣管肺腔生疼。他越這樣想,越痛苦,最終整個人弓起腰,躲藏般的伏在地上。

太痛了啊。他想,他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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