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119-茉莉糖水(2 / 2)

些許是聽到了他出門的腳步聲,卻沒見他下樓。一樓,已經準備好早膳的一期一振站在樓梯口,這樣喚他。聲音不大,卻讓年少審神者瞬時收回了自己的手,揚聲應了一聲,便轉身朝樓梯口而去。他噔噔噔的下樓慌張,完全忘記自己十次下樓九次摔的廢柴體質。

於是毫不奇怪的左腳絆右腳,在還剩十多級台階時,整個人滾了下來。哀嚎一聲,本以為自己會臉先著地,摔得很痛的年少審神者眼睛緊閉,半晌沒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地方麻疼的他睜眼,才後知後覺他被站在樓梯下方的水藍發色太刀接了個正照。

“您傷到哪裡了嗎?哪裡會痛嗎?”

將年少審神者從自己冰冷的懷抱裡放下,單膝跪地在年少審神者麵前察看傷口的一期一振說出的話焦急擔憂,表情卻冷清寡淡的隻剩下疲倦。摸了摸自己手臂和小腿都沒什麼痛楚,揚手抓了抓自己睡得亂糟糟褐發的年少首領尷尬又不好意思的直搖頭。

“哈、哈哈…我沒事的!”

“多虧了一期一振先生!”

“謝謝您!……”

自覺顏麵儘失的年少首領立即又要思考,今日的第二次話題轉移了。他挺直了背脊,明褐色的眼睛不安分的從已經不那麼糟糕的客廳移到了不斷飄來飯菜香氣的廚房,係著一條黑色圍裙的大典太光世先生聽到響動也從廚房出來,手裡還拿著把勺子。

“你們在做什麼。”

“早飯已經做好了。”

人設相當寡言冷淡的三池家太刀,大典太光世麵無表情的指了指廚房。然後目光從同僚一期一振身上又落到年少審神者身上,眉頭此時稍稍一皺,在彭格列年少首領還沒明白他因為什麼而產生變動時,這位煙藍灰發色的太刀已經徑直靠近過來,在他麵前矮身蹲下。

“欸???”

“大大大大大大典太光世先生——???”

被付喪神突如其來的接近嚇了一跳,直覺後退一步卻被三池家太刀拿著勺子的左手攬住腰。結結巴巴半天才喊出來付喪神名諱的年少審神者被扣在了原地,隻得看對方右手靈巧的將他穿得歪歪扭扭的衣服整好,領口掖進去的部分扯出來,然後掃了掃褶皺。

事畢,刀劍付喪神這才鬆開他,重新站起,並退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

“洗漱。吃飯。”

同溫柔且有耐心的一期一振不一樣,大典太光世從不講廢話,也不懂什麼是委婉。語氣中的冷硬和排斥,使得旁邊的一期一振略有不讚同的抬眼覷了他一眼。大典太光世並未理會,態度不見絲毫好轉,居高臨下的看著在他麵前局促的年少審神者,麵容上不得絲毫溫度。

“哦……”

被抓著整理了衣著的年少審神者臉上燥紅一片,他平常就是這樣,領帶係不好,鞋繩綁不牢的。也不是沒有被同學嘲笑過,但他毛手毛腳慣了,這種細枝末節的地方總是本能性的無視。後來有reborn,也有獄寺君的時常提醒,他還能記得自己理好。不過夢遊一般的來到這個世界後,年少審神者尬笑著撓了撓自己臉頰。

沒被大典太光世的語氣傷到,其實更習慣這種簡練命令式語氣的年少審神者老老實實地挪去了盥洗室,他低頭轉身的時候,垮肩並相當孩子氣的吐了吐舌尖。大典太光世的態度讓他想起生氣時候的reborn也會這樣跟他講話,一句一詞都像是命令,而他是受訓的士兵一樣。

唉,可怕的斯巴達教育。

而待到年少審神者在盥洗室開始製造叮鈴咣鐺的洗漱動靜時,水藍發色的粟田口家太刀踱步朝廚房而去,漫然的對煙藍灰發色同僚輕聲道——

“你應該對那孩子溫柔些,大典太殿下。”

“他會怕你的。”

“……”

被水藍發色同僚這樣講的三池家太刀一臉莫名其妙,舉著湯勺的他露出一副無辜疑惑的表情來,似乎並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會讓年少審神者怕自己。他不就覺得年少審神者起床太磨蹭,本來掐著時間盛好的飯菜都快涼了,人類嬌弱,吃掉肯定要鬨的腸胃不適,所以忍不住出聲催促了一下嘛……雖然那個人類孩子看起來弱不禁風,很容易受到驚嚇而眼睛圓滾滾的看著他們,但是應該不至於膽子那麼小,害怕他們的吧……大典太直覺如此認定。

想起在暴風雨的合戰場,受了傷還堅持自己走的年少審神者。大典太光世覺得沒參與那次營救的一期一振可能對年少審神者有什麼誤解。畢竟,有著那種心性和力量的人類少年,絕對沒有外表看起來那樣軟弱可欺——那時一片廢墟的會津合戰場,直到如今也記憶深刻——就算他不知道會津平原是如何變成盆地地貌的,但也猜得到和那年少審神者有關。

“喂。一期一振,想好怎麼解釋日本號的事情了嗎。”

皺著眉川,冷肅的麵容更加凝重的大典太光世拎著湯勺跟著走回廚房,他一邊盤算著給審神者的飯菜重新加熱一下,一邊想著昨日深秋之晚所見的最終戰況。

他和一期一振在年少審神者熟睡後,便回到他們往常集會的大殿,然而那裡空無一刃,後來循著彌漫衝天的血氣到庭院時,被數振鏽刃釘死在蕭蕭落葉沉積的青石板上,血水泊泊淌了一地的日本號。有著正三品官位的吞取之槍即便瀕死,也不減絲毫灑脫帥氣。

唷。已經和他們都談好了。

見到他們的第一句話,紫瞳闃靜如漆的酒鬼勾著懶洋洋的笑弧便是如此。一點都沒在乎身上被貫穿的百振鏽刃,這些鏽刃都是在這座本丸曾死去過的同伴們的殘軀,被收斂在隻有這座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才知道的秘密倉庫中,沒想到會有一日以這種方式重見天日。

叛徒。

被同伴們打下這樣的烙印,並以叛徒的身份處刑。黑色短發束起,劍眉上揚的吞取之槍在心臟致命處,被相當惡意的以三名槍——「日本號」「蜻蛉切」「禦手杵」刺穿,殘缺裂紋的槍頭深迫地鍥進石板,將他整刃都固定在這方寸間。他曾經的同伴們沒有直取他的性命,反倒以折磨的方式讓他一點點流儘人身中的血液,耗儘他從年少審神者那裡充盈的靈力。

他沒有同年少審神者結契,是以即使瀕亡也不會被年少審神者得知。落得這樣的下場,他也不慌不忙的仰天看了半晌的月色,直到大典太光世與一期一振尋他而來。

大典太光世去拔那三振槍穗(刃)遠超一尺的大身槍,然紋絲不動。

彆白費力氣了。

日本號充斥著血腥味的聲音橫亙在空氣裡,在這夜涼如水的深秋,氣管裡都摻著噝噝雜音。大典太光世沒理他,繼續自己的事。現在他們的同伴們皆已不在這裡,一切矛盾對立的立場也跟著遠揚了,空氣裡不再針鋒相對。使得這裡的他們三刃,格外地孤寂起來了。

你如果不在了,審神者那邊怎麼辦。

一期一振冷靜甚至冷酷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庭院中飄蕩,大概由於夜色的緣故,染上同基調的微藍死寂。他在日本號麵前,猶如atropos(注2),空中也充滿了不可見的箭矢,逼迫著他們三人朝著宿命的道路。大典太光世在這瞬間,感到股哀怮,銷蝕悲哀。

他對你的信任,遠勝於我們。

一期一振的話還在繼續說,大典太光世想——這個「我們」是指他們三刃,還是拋除去日本號之後的,他和一期一振。即將被死亡隱匿,被最大的沉寂所包圍的日本號又是如何想的。日本號現在搖搖欲墜,即將隨風而去,墜入虛空,直到再一次被召臨於世。或許是現在這個年少審神者,又或許是被下一個,下下一個……大典太光世不知道。

而此時此刻,站在由日光所連接的生氣勃勃的白晝的鏈環之中的一期一振知道。即使他的聲音更適宜於白晝都照耀不到的沼澤與陰沉沉的森林,猶如孤零零的針樅上所長著的地衣,藏匿絕對愚妄的晦暗與永遠無法被填滿的黑洞。

他披著溫柔的偽裝,卻散發出比溫柔善良走了味更壞的氣味,像他們在合戰場時常見到聞到的人的腐屍,或神的腐屍臭味一樣。

“實話實說。”

一期一振的答案如鏡的湖麵,晚風吹起的微波。大典太光世聽聞慢慢的笑了起來,他很少笑,再加上臉上現在也覆蓋滿了黑色獠紋,唇邊翹起弧度甚是可怕瘮人,可他這可怖的笑根本止不住,尤其在對上一期一振冰涼的目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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