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太先生…你彆睡……”
年少審神者說的話越來越輕,最後還是帶上了哭腔。在這由螢白色光斑漣成一片的燦海裡,被淚水沁濕的金紅色眼瞳越發熠熠。被浮光籠罩的年少審神者淚水止不住的滴落在大典太光世的身上,偌大的演練場靜默,隻聞得他的抽噎。
已經沒有辦法了。
已經太晚了。
如果……如果……如果什麼呢?沢田綱吉心裡酸到澀疼,這比他親眼目睹尤尼的死亡還要令他痛苦。他吞咽著悲絕苦澀的淚水,渾身發抖,他覺得很冷,冷到他覺得自己現在在冰原極地,冷到他以為自己沉溺在無光的深海。
他什麼都做不了,他到頭來什麼也沒有做好。指骨攥緊,他一拳擊打在地上,驚散了一簇光斑,令它們翩翩而起。以灼燒著大典太光世靈魂的為代價,沢田綱吉跪坐在大典太光世身邊,看他慢慢的離開自己,看他的存在與天空與雲端與世界都近在咫尺,從未有過的接近。直至仰臉朝天看去,什麼痕跡都不再能捕捉到。
沢田綱吉的懷裡空蕩,麵前隻有淚水掉在地上,印出來的水斑。
他一動沒再動,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伸出雙手的掌心火焰一點點消弭。他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無聲無息的流著眼淚,比他剛到這個世界時,因為委屈和思念而掉的眼淚更凶更多。
他想回家。他多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沒有什麼審神者,沒有時之政府,沒有本丸也沒有刀劍付喪神——他想回家。這樣他就不必承受失去大典太光世的痛苦了,他如果能在之前跟大典太先生再多說幾句話,再多聊聊,說不定死亡就不會這樣慢慢又毫無預兆地降臨在他身上了。
是他的決定,是他的無知,是他的逃避害死了大典太光世。
年少審神者流著懊悔愧疚的淚水,他說不出一句話來,也站不起身。悲傷與痛苦那樣龐大,壓得他喘不過氣,連呼吸都扯得氣管肺腔生疼。他越這樣想,越痛苦,最終整個人弓起腰,躲藏般的伏在地上。
太痛了啊。他想,他真的好痛。
“竟然造成這麼嚴重的隕坑。”
堀川派的太刀山伏國廣驚奇道,千百年刃生或許並無法教會他們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人類,性格習慣大多都有模仿舊主的痕跡。但是,隻憑見識閱曆來說,刀劍付喪神的智慧遠遠超過大部分人類。最起碼烙著【學渣】標簽在身上的沢田綱吉就是那大部分人類的其中之一。
訕訕然的年少審神者想起狐之助曾在他毀掉合戰場時責怪之言,就沒敢接話茬。
“不過……也沒有看到什麼巨大的隕石。”
“總該不會是檢非違使做的吧!”
隨身還攜帶著酒罐的日本號將巨大的本體槍倚放在左肩,空閒出來的右手捏著罐子口,向嘴裡倒酒。隻知道審神者因檢非違使而陷入麻煩困境,需要他們助力營救的刀劍付喪神無從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當時時間緊迫,時之政府那邊也沒有功夫詳細解釋。
於是,在場唯一一個心知肚明事情真相的沢田綱吉表情很是僵硬的裝聾作啞。生性溫和,被溫柔的母親教養的很是謙遜的年少審神者因從小跟同齡人不怎麼合拍的日常,努力維持的禮貌形象裡還沾有顯而易見的自卑拘謹。這份不自信讓他一時間將原本在刀劍付喪神手中武器,或者說本體的注意力消散。
狐之助當時帶有怪罪意味的話,現在讓這位年少審神者甚至產生“他大概真的是做錯了什麼的歉疚來”,沾沾自喜自身力量的強大,或是雲淡風輕的承認“是我做的又如何”,這樣的反應皆不可能是現在的沢田綱吉能做出來的。
十年後的他倒是完全有可能。
“所以當時是怎麼回事?”
四位刀劍付喪神中最讓沢田綱吉感到具有攻擊性的三條刀派太刀小狐丸勾唇發問,不像日本號或是山伏國廣那樣無聊揣測,而是相當有針對性。與其說發問,聽起來毫不客氣的言辭倒像是質問了,質問親身經曆,知道事始事末的年少審神者。
有彆於一頭銀色如雪如緞長發的黑色半眉上挑,小狐丸長相本就帶著些不羈野性,那樣懶懶散散笑起來,反倒尤甚。藤黃半袖的織袴與白灰相間兩色的無袖襦伴相襯,開襟處露出大片蒼白卻肌肉硬實飽滿,繞著的黑色頸飾和蔓延到右肩的覆甲,褲袴延續了灰白兩色。
年少審神者不敢對上三條刀派太刀的正顏,眼睛隻好下移,誰料遊離到了人家胸肌上,不好意思也沒敢腆著臉看下去的繼續下溜到其腰間係帶上。腦袋低垂,年少審神者恨不得盯著自己腳尖。可惜,他仍然被大典太光世背著,實在是做不出似芭蕾舞者那樣高難度的動作來。
“那個…我…檢非違使他們…狐之助先生說……”
“……然後xx-burner一不小心就……”
耿直的年少審神者不擅長說謊,也不會說謊,隻是他的坦白說的支支吾吾,再加上刀劍付喪神們也不知道xx-burner又是什麼東西。等他說完,刀劍付喪神聽到了跟沒聽到也沒什麼太大差彆。所幸,刀劍付喪神們也並非刨根問底之人,暗墮後的他們更是謹小慎微,有些事兒無關自身的話,即使天塌下來也報以無關的漠然態度。
小狐丸並沒想得到什麼答案,他隻是似真似假的嚇唬年少審神者,逗著玩兒罷了。這些已經幻形為人身,作為時之政府,作為審神者手上的劍已是半個百年的神明早就察覺出,對於刀劍付喪神甚至暗墮都一無所知,滿頭霧水,稍微友好溫柔一些,就連戒備心都立即丟的一乾二淨的傻孩子竟然會在麵對小狐丸時感到緊張,由此想小小欺負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