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絮殺青那天大家在農家樂吃的飯。
整部電影的殺青邢東決定等回城裡再辦, 他敬禮了時絮一杯,說了句謝謝。
可能因為導演年輕,也可能是因為投資人本人在組裡還挺好相處, 這個劇組的氣氛還挺好。
也是時絮待過的劇組裡, 感覺到開心最多的劇組。
天氣很冷, 南方冬天刺到骨子裡,大家在屋裡都穿著外套。
等酒喝上頭, 才脫了。
鮮魚鍋冒出嫋嫋的熱氣,大家一起舉杯的時候,隻有沈添青的那個杯子是稠白的。
副導演誒了一聲:“小沈不喝一杯嗎?”
大家都哄她喝一點, 最後還是時絮說算了。
“彆為難她,還小, 而且喝不了酒。”
她自己倒了一杯,“上次喝多了還差點吐我一身。”
“是啊, 第二天不是有個溫泉戲, 小沈你要是沒喝醉, 還能泡個溫泉呢。”
化妝組的接下這個話題,提到這茬沈添青就很懊惱, 有點錯失一個億的感覺。
可是一個億算什麼, 時絮是無價的。
她訥訥地說:“那我多喝幾杯。”
時絮:“幾杯什麼?”
沈添青:“奶。”
全場大笑, 玻璃杯碰在一起, 都說著吉利話。
“時老師前程似錦哈。”
“祝電影大賣!”
“希望我們這次乾票大的!”
“彆說的我們好像不是正經人似的!”
又笑了一片。
窗戶開著,這個農家樂很有年代感, 甚至爬滿了生活氣息。
下午殺青結束後一行人來到這裡, 沈添青一眼就相中了外麵的藤椅,但是時絮比她先一步。
現在窗外是青山,零星的路燈墜著, 像是星星撒了一地。
“下部戲定了嗎?”
邢東問時絮,屋裡鬨成一片,本來拍攝就接近尾聲,很多聚在一起的人呢鬨出了感情,總是有點畏懼彆離。
時絮靠著窗站,拒絕了邢東遞過來的煙。
“你不抽嗎?我之前拍《鳳弈》的時候看你抽得很熟練。”
時絮笑了笑:“你也知道那是拍戲。”
她的手敲著窗框,“不抽,費嗓子。”
時絮的側臉很好看,邢東雖然年紀不大,但也見過不少女明星。時絮的氣質跟彆人比太過特彆,是讓人過目不忘的類型。
“行吧,晚上路不好開,小心點。”
時絮公司派的助理後半段才來,明顯不情願,還不如小場記對時絮的照顧。
“知道。”
“下一部戲,好像是個動作片。”
邢東還沒說話,路過剛倒了一杯熱牛奶的沈添青誒了一聲。
“動作片?”
時絮:“就是你想的那樣。”
沈添青整個人都不好了,“不可以!”
邢東笑了一聲:“想什麼呢。”
他對自己劇組的演員特彆滿意,特彆是沈添青跟時絮,太像劇本的角色了。
時絮不算是天賦型演員,勝在經驗老道,真正有天賦的是沈添青,隻不過她看上去誌不在此。
說穿了這倆人都沒這方麵的心思。
邢東又歎了口氣。
時絮:“警匪片。”
沈添青哦了一聲,才知道自己想歪了,急匆匆地溜了。
她回到座位的時候還在偷瞄時絮,看她跟邢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神情慵懶,燈光描摹眼神,都寫滿了離愁。
當然不是對劇組的。
這個殺青宴喝倒了一群人,合照的時候東倒西歪。
手機的像素太糊,數碼相機沒有自拍鏡頭,都瞎拍,也不知道拍出來是什麼樣子。
很多人找時絮拍照,沈添青默默地數著,想著什麼時候能輪到自己。
等時絮快走了,她才小心翼翼地問:“能和我拍嗎?”
時絮:“好啊。”
沈添青不希望自己的背景是亂糟糟的包廂,她拉著時絮到院子裡,要時絮跟自己坐一張藤椅。
那張藤椅是挺大,但兩個人實在擠不下,也許能擠,但她倆還沒那麼親密。
時絮覺得沈添青像一隻小狗,尾巴晃啊晃的,就要她來看一眼。
她不同意就會耷拉耳朵,像是被欺負了一樣。
“你坐著,我站著。”
時絮說。
沈添青隻好坐下,時絮的手搭在扶手上,看向鏡頭。
助理喊三二一,沈添青卻看向時絮。
又拍了幾張,沈添青都沒怎麼轉頭,時絮說了她一句,她才不情不願地看鏡頭。
時絮喝得多了也頭疼,沒再待多久就走了。
沈添青看著她坐上車,看著那輛車開走,對方的車燈都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四周很安靜,偶爾能聽見村莊裡的一聲犬吠,一時間所有的不舍都冒上來,她總覺得自己下次要見到時絮,可能會很難。
但是等電影全劇殺青,她們還會見的,在正式的殺青宴上。
等電影宣發路演,她們也會再見的。
可是電影結束呢,還有下次嗎?
沈添青想:那我繼續做演員好了吧。
她站在夜色裡站了很久,久到助理腿都麻了,才上車。
時絮沒有回頭,車載音樂放著王菲的歌,唱著我會相信一切有儘頭。
助理是個剛談戀愛的姑娘,拿著翻蓋手機一直在發消息,仿佛要把鍵盤摁壞,跟著旋律一起哼著。
相聚離開都有時候。
時絮突然覺得心裡驟然一空。
她看向窗外,青山在夜色裡隻剩下輪廓,路燈散落在各地,像是總會獨立的人。
在人海裡孤獨地站著。
她突然想:要是下雪就好了。
沈添青正式殺青的那天下雪了。
但是這場雪下得不太美,下得很多地方都成了雪災,交通障礙,出行困難。
她飛機剛落地就聽到說後麵的航班都取消了。
陳歌妮來接她回家,很久沒見的媽媽看上去一如既往,給了沈添青一個大大的擁抱。
“真是的,一出去那麼久,想死媽媽了。”
沈添青就老老實實被媽媽抱著。
“怎麼瘦了那麼多?”
“沒有。”
沈添青反駁,她問陳歌妮:“畫展辦得還好嗎?”
其實她是在問譚檀。
陳歌妮:“還好。”
譚檀在國外跟流放似的,但是戀愛態度很積極,陳歌妮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坐上車的時候沈添青把自己的手套摘了。
她看著窗外,整個s市都被雪覆蓋,白茫茫的一片。
車上的電台播著實時新聞。
“……a市區山區發生重大交通事故,導致兩車墜落山崖,目前還在搜救中。”
“……多地飛機航班取消,為了應對本次的雪災……”
沈添青捏著自己貼滿貼紙的手機,她裡麵的短信都被她刪的差不多了,隻剩下時絮和家人的。
隻不過時絮的也沒幾條,而且語句簡短,跟從前給譚檀發短信的時候天差地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