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這群臣跪拜的大殿外,忽然響起了一聲又嬌又媚的女聲,“慢著——”
一切戛然而止,回首的眾臣,看著一鳳冠女子款款而來,衣擺若鳳凰翎羽一般,在地上拖曳著。
“德妃?”已經有不少大臣認出了來人,而後嗬斥道,“此乃繼位大典,後宮妃嬪……”
話音未落,那人就注意到了德妃手中握著的一卷聖旨。美豔的女人,下頜高昂,象征後宮之主的鳳冠,盤於她如雲的墨發中。金珠玉墜,自她身後垂墜下來。尊貴無比,華麗無比。
德妃徑自走到大殿的第一排,將手中聖旨,遞給其中一個臣子,“趙大人,你是皇上親信,你來瞧瞧,我這聖旨上的字跡,是不是皇上親筆所書?”
被稱為趙大人的官員,打開聖旨一看,就變了臉色,“這……這……”
“你就說,是或不是。”一改往日的風情打扮,但這一身雍容華貴的正裝,都壓不下她一身的媚骨。
“是……”
“既然是。”德妃看向站在金鑾殿上的三皇子,緩緩踱步而上,“那今日,就是我站在上麵了。”
三皇子勃然變色,“德妃!你!”
“趙大人,將聖旨所寫的,宣與眾人聽罷。”
趙大人抬首看一眼三皇子和列為同僚,額上冷汗涔涔。
三皇子正覺得奇怪著,是什麼樣的聖旨,能叫這個女人不顧體統的來這裡,他見趙大人遲遲不開口,就張口催促道,“聖旨上寫了什麼?”
“皇上,封……德妃為後。”
聽到這一句,三皇子麵色緩和了一些,他對已經走到他麵前來的德妃道,“既然是封後,那擇日,朕自會……”
“趙大人可沒念完呢。”德妃紅唇間的笑意,愈發微妙起來。
滿朝文武,包括三皇子,都看向那拿著聖旨的趙大人。
趙大人是三皇子黨羽,這聖旨上的東西,對三皇子不利,他自然不敢念出來,但現在,他若不念,還有彆人,如此,他隻能硬著頭皮將剛才慌忙合上的聖旨,又再度打開了,“諸位皇子年幼,國有大事不能決者,決於天後。”
三皇子聽到這裡,幾乎要笑出來,這聖旨的意思,不就是讓這女人垂簾聽政嗎,“古往今來,哪有女人問政的?”
“從前沒有,現在有了。”德妃道,“難道三皇子,對先皇的旨意,有什麼質疑不成?”
三皇子臉色一變再變,就在他決意將麵前這個女人拉下去的時候,宮門外忽然傳來宮人的通報聲,說幾位藩王正在城門外請求麵聖。三皇子一下明白過來,麵前這女人,是想……是想……
滿朝文武都已被他網羅,如今卻是個外戚來壞他的好事。
父皇為什麼會下這樣的詔書?幾乎不需要細想,就已經明白了過來。三皇子轉過頭,果然見座下的太子宴凜神態睥睨。
父皇……父皇……你竟然用外戚,也要讓太子與我一爭之力。三皇子霍地咬緊牙關,他知道這事情順利的異常,但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早被算計在內。
“三皇子,若對先皇的旨意沒什麼異議,就下去罷。”火紅的裙擺從石階上一路鋪了下來,火焰一般。
外戚已在皇城外,這時他若是有什麼異動,隻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罷,他要看看,太子能借著這個女人,玩出多大的花樣來。
“兒臣,謹遵父皇遺旨。”帶著滿滿的不甘心,三皇子踩著那裙擺,一步,一步的走了下來。
隻身站在高處的德妃,俯視下麵的眾臣,神情間還有些散漫。
她確實沒什麼野心,但也不想在後宮裡孤獨終老。哪怕隻是一時之歡,她也願意付出一切去換。
“蕭藏——”
已經走下階梯的三皇子,腳步猛地一頓,而坐在宴凜身旁的二皇子宴嵐,其伴讀蘇雲翳,都是同時轉過頭,看向太子身後那個不打眼的伴讀。
蕭藏抬起頭,目光安靜,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德妃見他這個模樣,又叫了一聲,“來,你上來——”
宴凜反射性的皺緊了眉,然後回頭去看他身後的蕭藏。
蕭藏從他身後走了出來,那在宮廷之中,沉寂了這麼些年,除了知道他是太子的伴讀,蕭雲的獨子以外,再無什麼特殊的人,抬起頭來。幾乎所有官員,都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他爹蕭雲的影子,那個先皇的寵臣,一直壓在他們的頭上,把持著朝政。而他這些年來不聲不響的兒子,也要和他一樣了嗎?
“上來呀。”俯瞰彆人的感覺,是意料之外的美妙。看著自己想要的人,無法抗拒自己的命令,一步一步的向著自己走過來。真是……非常好的感覺。
在蕭藏和三皇子擦肩而過的那一瞬,三皇弟滿是陰冷的哼笑一聲。
“蕭藏。”那兩個字,似乎在嚼他的骨頭一樣,“你對太子,可真是忠、心、耿、耿。”
即使幫太子出頭,也從來不與他正麵交鋒的蕭藏,這一次竟迎上了他的目光,而後那張冷淡的臉上,破開一抹笑容,漆黑而安靜的眼神,一下子因為那個妖氣橫生的笑,而變的危險起來。
而後那抹滿是嘲弄氣息的笑容轉瞬即逝,蕭藏沿著他走下來的位置,走了上去。
袖手站在德妃身旁的蕭藏,安靜又沉默,唇畔笑意極淡,極淺,像極了他爹站在先皇麵前,三言兩語便撥弄的乾坤顛倒的模樣,但朝中百官,卻又俱是生出了一種感覺——這蕭藏,以後怕是要比他爹更要厲害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