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翳在城中多方打聽之下,得知江州城外, 確實有許多被趕出去的百姓。他帶著家奴去尋, 最後在一處山坳下, 找到了那些無處可去的百姓。那些原來是江州的百姓, 先被夷狄擄掠,又在外流亡已久, 渾身上下,臟亂與乞丐無異。
蘇雲翳命家奴, 去城中買了些吃食衣物, 分發給他們。一群百姓跪地叩首, 涕淚橫流。蘇雲翳詢問他們為何不進城,得到的答案, 與那些去他府上告狀的百姓一樣。
蘇雲翳所帶的家奴, 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麵, 當即義憤填膺的斥責那江州知府。
那些百姓聽他身旁的人敢如此說,對視一眼, 知道他來頭不凡,一個個央求他讓知府放他們回城, 蘇雲翳好言安撫好他們,就回江州去了。
江州知府正陪著蕭藏品茶,被趕來的蘇雲翳問罪,額上冷汗都下來了。加上蘇雲翳說他是草菅人命, 更讓他不知如何開口了。
在一旁品著茶的蕭藏等到蘇雲翳問完, 才慢悠悠的開口, “那些個城外的暴民,謀害朝廷命官的罪,又怎麼算呢?”
蘇雲翳在朝中已經聽聞過,江州百姓殺了上一任江州知府的事了。
“還是說,蘇大人覺得,百姓的命,比朝廷官員的命,更重要呢?若是如此,誰還入朝為官?”蕭藏說的蘇雲翳隻拋下一句‘此事我會詳查’就轉身走了。
蘇雲翳走了之後,江州知府從地上爬起來,感激涕零的看著蕭藏,向他拱手,“多謝蕭大人。”
“無妨,繼續品茶罷。”
蕭藏不怕蘇雲翳去查,蘇雲翳要查的這一件,本來就是小事,即便讓他查個水落石出,也沒有什麼。
……
三日之後,蘇雲翳找到了人證物證,證明上一任知府,是叫山匪害死的,與百姓無關。江州知府見他都查到這裡,隻得說是自己聽信了謠言,告罪之後,就開城們將百姓接回來了。蘇雲翳花了兩日,將百姓安頓好,啟程走的那一日,夾道百姓前來歡送。
蕭藏坐在馬車裡,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江州知府也前來相送,蕭藏知道他想問什麼,他安撫道,“此事已經作罷,我回朝之後,無論那蘇雲翳說什麼,我保你官位無虞。”
“謝蕭大人!”得蕭藏保證,江州知府才鬆了口氣。
蕭藏撩開車簾,看著那被一眾百姓簇擁著的蘇雲翳,輕蔑的笑了笑。
馬車從江州城裡出去,在路上,蘇雲翳收到了一封從都城來的信,展開一看,是宴嵐的字跡,問他江州之事調查的如何。蘇雲翳提筆著墨,回了一封信回去。幫他送信的家奴說,“那江州知府分明是個昏官,連那樣簡單的事也查不出,將百姓趕到城外——大人回去,可要好好的參他一本。”
簡單的事,自然是上一任知府被殺的事。上一任的知府,怎麼說也是個知府,到底是被暴民所殺還是匪徒所傷,輕而易舉便能查清楚。但就是因為太過輕易,蘇雲翳總覺得,這事情還有蹊蹺。
但——
蘇雲翳看向不遠處的江州知府,他剛與蕭藏說了什麼,現在正側著頭,同身旁的人低聲吩咐。
他心頭覺出一絲異樣,“來人。”
家奴湊了過來,“大人?”
“留兩個人在江州城裡。”
……
靜謐的山林間,撲簌簌飛來一隻信鴿。站在馬車旁的男人縱身一躍,將信鴿抓了下來。
他們兩日之前離開的江州,到如今,也沒有走出去多遠,倒不是蘇雲翳有意等著這消息,而是那蕭藏,如來時一樣走一會歇一會,遊山玩水似的。
“大人。”取下信鴿腿上的密信,遞給坐在溪水旁的男人。
蘇雲翳將信展開,信上的內容讓他神色凝重起來。他旁邊的家奴有些好奇,湊過去看了一眼,在看到紙上內容時,一下顯出有幾分憤怒來,“大人,那江州知府竟然敢陽奉陰違!”
蕭藏也在此處不遠的地方,聽到這一聲,回過頭來。
蘇雲翳將信合上,他留在江州的家奴,傳信給他,說昨天晚上,江州知府將那些才回城中的百姓,又趕了出去。
蘇雲翳起身道,“回江州。”
蕭藏接過蕭雋遞過來的絲絹白帕,擦了擦手上的水跡,“蘇大人,江州之事已經了了,你我回去複命即可。”
“江州之事,並未了結。”蘇雲翳說完這一句,便回了馬車中。
蕭藏知道的,比他多得多,江州地處偏僻,積了許多事,了了這一樁也就罷了,蘇雲翳若是拿捏著這一樁事,查出了更多的來,隻怕是……
看著蘇雲翳往江州去的馬車,蕭藏將手中的帕子一擲,臉色有些難看,“跟著他。”
蘇雲翳和蕭藏去而複返,著實把江州知府嚇了一大跳,蘇雲翳逼問他迎進城中的百姓如今安置何處,江州知府隨口扯了個地方,蘇雲翳執意要去,江州知府見再也瞞不過,跪地將百姓被他趕出城中的事說了。
蘇雲翳派去尋找被趕出城的百姓,那些個已經換上新衣的百姓,如今被重新剝了衣裳,裹著那臟汙的破布,縮在山坳裡。隻是這兩天下了雨,山坳又不避雨,一些年紀大些的人,受了風寒,撐不過去了,就叫草席一裹,放在了汙水坑旁。
蘇雲翳雖不如他父親蘇戚那樣嫉惡如仇,但也恨極了這種陽奉陰違的昏官,當即拔出了家奴的佩劍。
“蕭大人救命!蕭大人救命啊——”江州知府向蕭藏求饒。
蕭藏雖厭惡他這膽小做派,卻還是開口護他,“蘇大人這是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