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寰把被他剪掉的花捏在手上,若有所思。
許久之後,他將已經被揉碎的花,拋擲在了地上,殷紅的唇,微微上勾。
……
宴寰在自己府裡擺了一桌宴,邀宴凜宴嵐一聚。
宴凜接到請柬時,還拿給身旁的蕭藏看。
蕭藏看完請柬上的內容,也有些揣測不到宴寰的意思,“皇上要去嗎?”
“去,怎麼不去。”宴凜在宮中,也有些無趣,“我倒要看看,現在他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出宮赴宴當日,宴寰在府邸的門口迎接。宴嵐對如今形同被囚禁的宴寰,心中還是有幾分愧疚的,叫了聲‘皇弟’,宴寰親親熱熱的牽住他的衣袖,“二皇兄。”
等到宴凜來了之後,兩人同時後退一步,“參見皇上。”
宴嵐的態度,宴凜早有預料,但如今宴寰這樣的恭敬,就讓他心頭忍不住生出絲玩味來。
三人表麵和樂融融的進了府邸裡,宴設在後花園。
宴凜派去盯著宴寰的人,回稟他說,宴寰如今整日與花草為伍,玩物喪誌,他本來還不相信,現在到了他花園裡,看著滿園的奇花異草,心中也不免真的生出疑慮來。院子裡繁茂的花草眾多,都是被人精心打理過的,從院牆上垂下來的漫漫春花,就如春日的陽光似的。
“皇弟府上的花,怎麼比禦花園裡的還要多。”宴凜道。
“皇弟跟個花匠染上了這麼個伺弄花草的愛好,讓皇上見笑了。”宴寰臉上,找不出一絲不忿。
擺放在花園中的石桌上,還沒有上菜,上麵隻放著個花瓶,花瓶裡插著幾枝紫荊花,又嬌豔又危險。本來不是那麼喜歡花草的宴凜,都覺得漂亮,伸手想要去碰,卻被宴寰製止住,“皇上小心,這花枝上 ,還有不少的刺,彆傷了手。”
宴凜聽他這樣說,也沒有將手收回來,他抽出花枝,兩指按在花苞下,細細欣賞著。
蕭藏站在宴凜身後,他背對著的,就是一棵金合歡樹,上麵的花朵太多,壓低了花枝,垂到了他的肩頭來。
宴寰喝清酒的時候,抬首看了他一眼,正瞧見一朵飄零零的花瓣,從蕭藏的肩膀上,滑落下來。
酒宴上,三人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但除了宴嵐,其餘兩個端了多少真心出來,也隻有他們自己心裡最清楚了。
“今日,怎麼不見蘇楚兩家的公子?”宴寰見宴凜都帶了蕭藏,而宴嵐,則是單人赴宴,就問了一聲。
“雲翳有政務要處理,星河有些事,尋邊陲他父親去了。”宴嵐道。
宴寰沒有再問。
他們四人,算得上是一同長大了,就連不喜歡蕭藏的宴嵐,在這個時候,也生出了一種時光靜好的感覺。
“如若以後我們兄弟也能一樣如此,該多好。”
聽到宴嵐這樣天真的喟歎,宴凜和宴寰,自然會假惺惺的附和幾句。
“啊,冷落了蕭大人。”宴寰像是忽然想起了蕭藏似的,端起酒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這杯,就敬蕭大人罷。”說著,遞了一杯酒給站在宴凜身後的蕭藏。
蕭藏看了宴凜一眼,伸手接了下來。
酒杯中,落了一片花瓣,濃鬱的紫色,映的一杯清亮的酒,也生出奪人心魄的色彩來。
蕭藏本來準備一飲而儘的,但他看到宴寰盯著他的目光,忍不住遲疑了一下。
“蕭大人怎麼不喝?”宴寰催促了一句。
蕭藏想也知道,他不敢在這酒裡下毒,就仰頭一飲而儘。
“蕭大人覺得這酒味道如何?”宴寰將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入口的酒,清甜柔潤,實在不像是男人喝的酒。蕭藏如實說道,宴寰笑了兩聲,道,“蕭大人猜對了,這酒確實不是給男人喝的。”
蕭藏以為宴寰是在嘲諷他,正要說話時,又聽宴寰道,“此酒名為‘桃花酒’,說是女子喝了,麵頰能如桃花一般。”
“今日席上,沒有女人罷?”
“是沒有,所以拿出來,隻是想贈予幾位兄長。”宴寰道。
宴凜說了句‘有心了’,還未娶親的宴嵐,頗是惋惜垂首笑了一聲。
“聽聞蕭大人納了一房美妾在府上。”宴寰說,“這桃花酒,也送些給蕭大人。”
蕭藏心中一凜,宴寰就知道他要反駁似的,說道,“怎麼,蕭大人娶房妾侍,還要藏著掖著嗎?朝中諸位大人,可都是知道的。”
坐在蕭藏麵前的宴凜,舉起的酒杯停頓在了半空中。
他的唇隻在酒杯上碰了一下,而後就放了下來。
蕭藏隻覺得骨頭裡都生出一種戰栗感來,但宴凜卻是一句話也沒說,等到酒宴散了,宴寰親自將他們送出府邸,宴凜也沒有同他說一句話。
“恭送皇上——”宴寰站在府邸門口,麵上仍舊是淡淡的笑意。
宴凜點了點頭,在準備上轎的時候,忽然瞧見了從牆頭生出來的一枝紫荊花。他讓蕭藏去折了一支,然後就坐上轎子走了。
蕭藏手上握著生了刺的紫荊花,跟在後麵,心思白轉千回。
“停轎。”宴凜的聲音,從轎子裡傳了出來,“去蕭府。”
“皇上——”蕭藏隱隱知道他要做什麼。
宴凜將轎簾掀開,他一雙漆黑的眼,望著蕭藏,“怎麼,你不想朕去?”
“臣不敢。”
宴凜在蕭藏麵前,很久都沒有用過這樣高高在上的語氣了。他看著垂下眼睫的蕭藏,緊抿的唇極力壓抑著一種怒意。他想蕭藏說些什麼,但他什麼也沒有說。放下簾子,兩人再未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