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藏坐回了馬車上,馬車裡按照他的要求,又多鋪了兩層綢緞,蕭藏昨夜沒休息好,一進了馬車就躺下了。馬車不知行進了多久,忽然顛簸了起來,靠著軟墊的蕭藏正在裡麵看書,忽然顛簸的一下,令他身子前傾,險些跌了下來。穩住身子之後,蕭藏掀開車簾道,“怎麼回事?”
趕車的車夫聽蕭藏質問,一下滾下馬車跪倒下來,“大人,路上山石眾多,奴才一時不察——”
蕭藏抬眼一望,見已經離開了官道,正走到兩個巨石中隔出來的那條小道上。在地上有許多山石,半邊嵌在地下,半邊露在外麵,這裡的路經常有人走,但都是騎的馬,像蕭藏這樣堂而皇之的坐著馬車的,還真沒有多少,蕭藏看了一眼,知道馬車要過去還要再顛簸一陣,他從車上跳下來,自己往前走去。
車夫趕著馬車,慢慢的跟在他的身後。
蕭藏本以為隻這一條崎嶇的路,過去之後,他才坐上馬車,又猛地顛簸了一下,掀開車簾一看,見外麵都是方才那樣的石路。蕭藏想到楚星河的提醒,咬牙從馬車上下來了。
車夫戰戰兢兢的跟在後麵,蕭藏拎著衣擺往前走著。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蕭藏就有些受不住了,蕭雋在後麵看到他踉蹌了一下,連忙上前將他扶住。靠著蕭雋穩住身體的蕭藏,看著前麵似乎沒有儘頭的石路,已經有些不耐煩,“還有多久?”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答出來。
“我來背大人罷。”蕭雋看蕭藏額上已經有了汗,上前一步蹲在了他的麵前。
蕭藏也確實走不動了,在京城的時候有軟轎代步,實在要走,也是那種平坦的青石路,現在這一路的荒石,隔著靴子磨的他腳掌生痛。他看著蹲在麵前的蕭雋,按著他的背壓了上去。
蕭雋習過武,背蕭藏一個人,走起來腳下卻還是生了風一樣。蕭藏貼著他被汗微微濡濕的鬢角,閒來無事的問道,“你從前隻是個家奴麼?”
“從前……”蕭雋怔了一下,“從前隨師父習過一段時間的武,後來學成了就被師父賣去做了家奴。”
本來悲慘的叫人憐憫的往事,蕭藏隻是平淡的‘哦’了一聲。他這樣平淡的反應,卻出奇的讓蕭雋鬆了一口氣。
“你從前姓什麼?”因為蕭藏是靠在蕭雋肩膀上的,他的每一句話,都捎帶著一股熱氣,輕輕的從蕭雋耳邊拂過。
“……忘了。”
蕭藏忽然伸手,碰了一下蕭雋隱在鬢發下的刺青,上麵刻著的蕭字,還清晰可辨,“以後你若是不喜歡,就叫人把這個刺青燙掉了吧。”
蕭雋口拙,聽蕭藏這麼說,連話都有些說不清了,“不,喜,喜歡。”
“嗯?”
“我喜歡姓蕭。”比起從前師父或者彆人起的名字,蕭雋於他更有種特殊的意義,“不會燙掉的。”
蕭藏對蕭雋與對其他的奴才不同,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來源於他的名字——蕭雋的名字,是蕭雲起的,雖然如今蕭雲已經故去,但留下的這個名字,讓蕭藏覺得蕭府並非隻有他一個人了。
“蕭雋。蕭雋。”蕭藏是想到了蕭雲才喃喃,蕭雋卻因為他叫自己的名字,而內心忍不住的戰栗起來。
走在前麵探路的家奴折返回來稟報,“大人,前麵就是坦途了。”
“嗯。”蕭藏拍拍蕭雋的背,“放我下來罷。”
“是。”蕭雋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失落感。
蕭藏坐回了馬車,他看蕭雋額上出了許多汗,還牽著馬跟在馬車身後,就讓另一個奴才去送了一壺涼水一塊白帕過去。蕭雋接到東西的時候,心裡一陣驚喜,抬頭去看蕭藏,蕭藏卻並沒有看他。
那條路走出去之後,離驛站還有一段距離,早早便出發的楚星河,此時卻等在那裡的一棵古樹下。他看到馬車過來,放下環抱在胸前的手臂,站直了身體。
“楚將軍是在這裡等我?”蕭藏道。
楚星河卻並不回答,他拍了拍在一旁吃草的駿馬的馬背,在翻身上馬的時候,又對蕭藏說了一句,“過了這裡,前麵還有許多山路,你還是早些換下馬車。”
“多謝楚將軍提醒。”蕭藏本來還當那楚星河像那宴嵐一樣討厭,現在竟意外的覺得,也不是那樣惹人嫌惡。
兩人一前一後的到了驛站中,隻是這驛站和上一個驛站不同,馬廄裡連匹換乘的馬沒有不說,連吃食都難以下咽的很,連楚星河這樣吃東西隻求飽腹的人,在吃了一口這裡的菜粥之後,也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蕭藏不止帶了吃食,還帶了擅廚藝的家奴,讓幾個人出去獵了些野味,稍加烹調都香氣撲鼻的很。
蕭藏看著坐在一碗菜粥麵前的楚星河,盛情邀約道,“楚將軍要不要過來吃些東西?”
楚星河看了他一眼,擱下筷子,起身上樓了。
蕭藏看著他的背影,‘嘖’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