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靠在沈潤身上,沒有說話。
沈潤看不出來她是不是還在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煩惱,但她的心情不太愉快,這他能感覺出來。
“睡吧。”他輕拍了拍她,低聲勸說,“這種事多想無益,早晚你會知道的。”
晨光還是沒說話,也沒有要躺下來的意思。
沈潤覺得奇怪,狐疑地問:“你在想什麼?”
晨光一動不動地窩在他身上,沉默了一會兒,聲如蚊呐:
“小潤……”
“嗯?”
“我不太好……”她說,有氣無力,軟塌塌的聲音如從天邊飄過來似的,沈潤懷抱著她,卻覺得她的聲音很不真實。
他的心咯噔一聲。
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他並沒有反應過來“不太好”是什麼意思,隻是覺得不妙,轉念之後他就明白了,沉下眸光,將她的手從被子底下拉出來,擼起雪白的闊袖。
她喜歡寬袖的衣裳,即使是入睡時穿的衣裳也不例外,她似乎總是下意識地想要把自己的手藏起來。
雪白柔嫩的小手,此刻,透薄的肌膚下粗壯的青筋不似女子,已經變成了暗紅色,猙獰遍布,仿佛在彈跳般,甚至能夠聽到急速流動的血液在怦怦作響。那些脈絡在不斷地鼓動,順著她纖細的胳膊一路向上,蔓延,躲藏進衣服裡。
沈潤握著她的手,說不上恐懼,因為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按理說他應該很習慣,可是每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他的心裡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
也不是不能麵對,但眼看著,他總有點不太能接受,同時對於不能接受的自己他又很唾棄。
他握著她的手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什麼時候開始的?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突然開始的麼?”
這個問題很重要,對她的身體來說。以往在發作之前她都會有一段時間的先兆期,最初的幾年她是在月圓之夜發作,後來不知為什麼規律被打亂,可即使被打斷了規律,在發作之前她還是有先兆的,區彆隻在於先兆期的長短。可是今天,他完全沒有覺察到她發作的先兆,假如是突然開始發作的,這又是另一種全新的發作形式,並且,感覺上,這種無預兆的發作形式並不比從前有預兆時要好。
他不想說“惡化”,他現在對這個詞厭惡到了極點,莫名的,他又想起了那一天在鹿彰島上晏櫻以炫耀自己萬事皆知的口吻對他說的那番惡毒的話。
他的心沉進了穀底。
晨光的身體開始發顫,和先前一樣被他抱在懷裡,可她的身體顫抖得厲害。
沈潤不知道她在發作時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不會告訴他,他也不可能抓著她追問。他曾悄悄地詢問過她身邊的人,可沒有一個人知道,因為會這樣發作的人隻有她一個。據說,晨光是沒有痛覺的,可沈潤卻覺得她在發作時一定非常疼痛,他莫名地覺得她發作時的感覺是疼痛,如果不是疼痛,她不會變成這樣,無助、弱小又可憐。
他仍舊以先前的姿勢坐在床上,胸膛貼著她的脊背,這個時候他感覺她特彆的消瘦,他就像是摟著一副骨架,她的骨架冰冷、乾硬、脆弱、毫無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