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我陪著吳老盤坐在炕上嘮嗑, 小虎子帶著三胞胎和一群大些的孩子們到院子裡堆雪人, 小孩子笑笑鬨鬨的, 我也不阻止,隻是不許他們跑熱了摘掉帽子手套, 還有,回來以後, 都必須喝他們並不喜歡的薑糖水。吳老從炕裡拿出個鐵盒子打開遞給我,裡麵是花生, 吳老一邊抽煙一邊看著我扒花生吃,笑罵道:“德行, 一點兒爺們樣都沒有, 不喝酒還不抽煙。”
我有些失笑地回嘴兒道:“誰跟您說的, 抽煙喝酒的才能是男人?再說了,我也不是不能喝酒,就是不太喜歡那味道兒。”吳老道:“你那還叫能喝酒?沒喝兩口, 那臉就紅的跟猴屁股似的。對了, 夏天的時候,多去外邊曬曬, 瞅瞅你那白淨的跟個小白臉似的,一喝酒,臉紅的時候就更明顯了。”
這曬不黑的皮膚也怨不著我啊, 有本事你找原主說去, 我一邊心裡腹誹, 一邊跟吳老不著邊際的閒聊,這時門外傳來啪啪的敲門聲,不大一會兒,潘建剛進來對吳老說道:“吳老,林家兄弟回來了,想再在咱們這兒待幾天,說是黃泥河火車站被大雪封路了,得年後才通車,他們走不了。”
吳老冷笑道:“不挺能個嗎?連三十都等不了,還回來求助?讓他們哪來的滾哪去!”潘建剛答應一聲,轉身就往外走,那速度,估計就等吳老這句話了。但是,吳老是個嘴硬心軟的人,要不也不能泛著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不過,為了這些孩子吃儘苦頭。
潘建剛之所以走那麼快,就是想在吳老反悔之前把人趕走,可惜,在潘建剛手摸到門把手的時候,吳老還是歎口氣,不情不願地說道:“找個地方塞兩天吧,通火車了就趕緊讓他們滾。”潘建剛有氣無力的答應了一聲才出去。
吳老本來就心裡不痛快,一看潘建剛這副養死不帶活兒(要死不活)地死樣子,那火蹭的就竄起來了,拿起自己的帽子就砸了過去,嘴裡罵道:“個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想造、反是吧?是不是皮子緊了欠收拾了?”
之前慫啦個腦袋,開門就跟慢動作似的潘建剛,在聽到身後的風聲時,很是麻利的開門、出門、關門,動作一氣嗬成,那叫一個麻利,然後才聽到帽子砸在門上的聲音,啪嘰一下,砸在地上,吳老吼道:“你給我等著,等老子到出口來給你好好鬆鬆皮子!”
我笑著下地撿起帽子撣掉上麵的灰,然後把帽子放在炕上,吳老哼唧著跟我說道:“我跟你說,這就是現在,要擱以前,我早下地踹他去了。”我笑應道:“那可不咋滴,對了,叔,等開春的時候,咱們把沙地那塊收拾一下,把上麵石頭撿撿,然後種花生吧?”
吳老立即被我轉移了注意力,然後道:“我還尋思種地瓜那,這花生又不當餓,還是種糧食靠譜吧?”老一輩的思想就是在地裡種糧,手裡有糧心裡不慌。接著吳老又指指外麵的天空說道:“看著今年這天氣沒?這大雪不斷,今年夏天這水就得大,要是沒啥事兒,糧食收得多,到時候價錢就能低下來,要是水太大,收成不好,這有地瓜也餓不死人。”
我一個從沒下過地,禾苗和韭菜都分不清的人,自然是不敢隨便瞎指揮的,書裡寫的和實際應用是有很大區彆的,老人的經驗都是從生活中總結出來的,於是我點頭順從道:“也是,至少真缺糧的時候,這玩意兒也能頂餓。”
吳老歎氣道:“現在哪的日子都不好過,天天去化緣也不是個事兒,自己要是不立起來,全指著彆人肯定不行,都說幫急不幫窮,頭一年那是沒招,咱們啥也沒有,今年就不好說了,再說,政府也不容易,還親口說了,這裡不用交糧,咱們就得儘量自給自足,不能老給人家添麻煩,要不時間久了,就得招人煩了。”
老人是睿智的,他能看清本質,懂得感恩也知進退,我很是敬佩這樣的老人,於是讚同道:“是啊,誰都不容易,現在還有多少家吃都沒啥吃的那,咱們這兒能讓孩子吃飽,已經很不錯了。”
想了想,我又問道:“那種子留好了嗎?我那有一顆人參,有些年頭了,去年去山裡挖的,要不拿去賣了買種子?”吳老擺手道:“不用,我頭年就讓剛子挑了一些留起來了,現在估計都生牙子了,還留了不少土豆跟苞米,河沿那塊兒正好,收上來的話,今年肯定餓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