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燭光搖曳,亭外涼風習習,假山上樹影婆娑。“誰曾料到華卿王府守衛如此森嚴。”洛淩胥長歎一聲,“王妃庭院裡外三層人把守,我見王妃房中無人,將信放進去,豈料正欲走之時險被人發現,隻得躲在房中,幸好王妃正巧回房,叫把守的人都退下。”倪鳶難以置信:“然後呢?”“然後被王妃發現我藏匿房中,於是我直言是你讓我來送信的咯。”洛淩胥淡笑說著。倪鳶詫異:“好啊,被抓住了居然直接說是我?!”洛淩胥振振有詞道:“你與王妃關係交好,說是你讓我來的也免了我一番打鬥。王妃聽了你的名字,便拿去信件,看完之後就托我轉告於你。”“王妃想轉告我什麼?”倪鳶詢問著,心中卻對他的話持懷疑態度,想當初在邊塞,數萬人的營帳他都可以輕易混進去,不過一個守衛森嚴些許的王府罷了,竟然還險些被人發現?最後甚至於王妃直接麵對麵,如此解釋未免也欲蓋彌彰了。洛淩胥表情頗為嚴肅道:“王妃說,你的藥枕送去的那日,她便已經發現縫製處的針線有區彆,然而她以為你是有意為之,便沒有在意。”“什麼?!”倪鳶錯愕,藥枕才送過去的時候就已經被人動了手腳?!這……難道害王妃的人,是在將軍府動的手腳?!那麼如此一來,就不是王府有人想要謀害王妃,而是將軍府有人故意設計自己!“嗯,王妃懷疑,應該是有人陷害你,叫你自己多加小心。王妃說,她不怪你,知你是一番好意,隻是被奸人利用。她還說等著王爺氣消了,你們還能恢複從前的關係。”洛淩胥平靜的說著,目光一直看著她。倪鳶臉上表情變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背後之人,看來目標應該不是王妃,而是自己,然而自己又得罪了誰呢?在將軍府動的手,那必定便是府中之人……“倪鳶,你可知道是誰要害你?”洛淩胥關切的詢問著。倪鳶深吸一口氣,表情凝重,微微搖頭。“依我看,是你在那個將軍府招人妒忌,有人想借刀殺人吧。果然,你搬離將軍府,乃是最正確的選擇。”倪鳶蹙眉,是,她離開那個地方是最正確的選擇,可是卻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如今知曉是有人要害自己,說不定還居心叵測故意想要借此事挑撥將軍府和王府的關係,自己現在怎能視而不見呢。“喂,你在思考什麼?不然你說幾個嫌疑人,我動動手把他們都解決了,寧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如何。”洛淩胥說著,眸中閃過一絲殺意。倪鳶淡淡看向他:“你殺心真重。”洛淩胥勾唇一笑:“想陷害你的人,我自然不讓他好過。”“是麼,”倪鳶淡淡道,“那我先謝過了。不過濫殺無辜,還是算了。”“婦人之仁。”“好了,此事暫且這樣吧,我心中有數。”倪鳶平靜的說著,心中有著自己的打算。洛淩胥正色道:“你最好自己多加小心,沒人會隨時隨地的保護著你。”“知道了,今夜的事情多謝你了。”洛淩胥聞言露出一抹笑意:“彆光說謝啊,你笛子不過握手裡呢?來來來,吹個小曲給爺聽聽。”倪鳶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是是是,大爺,我給你老人家吹個《流水浮燈》吧?”“噢?從未聽過這首曲子,來。”洛淩胥撐著頭,一副放鬆慵懶的模樣直勾勾看著她。倪鳶將笛子置於唇邊,吐息撥指,綿延婉轉的樂聲便在亭中響起,幽婉曲折,朝著四方散去。月涼如水的夜色下,迷蒙清幽的燭光裡,倪鳶的樂聲嫋嫋醉人,洛淩胥看著她認真演奏的模樣,唇角揚起一抹微微的笑意。衛長修從宮中回來客棧,正欲回房梳洗,路過長廊的時候,隱約的笛聲引得他止住了腳步。“將軍,這曲子真好聽。”衛忠跟在他身後,亦是誇讚。衛長修眸中染上繼續愜意,淡淡道:“輕靈飄逸,清雅悠揚,好曲,好音。”說罷,他邁開步子,順著樂聲尋去。遠遠的,衛長修見亭子裡燭火依稀,那亭亭而立,十指纖纖,正在吹笛的女子,不是彆人,正是倪鳶。他亦是第一次看見如此模樣的她,自從住在客棧之後,叫他發現了她許多從前不知曉的一麵,霸道的,溫柔的,可愛的,精明的……可是!衛長修不禁握緊了拳頭,她確實以如此溫柔的模樣,在夜色下無人的院中吹笛給另一個男人聽!衛忠見此等情況,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倪鳶姑娘居然和彆的男子在此吹笛夜會,這個人還是客棧二掌櫃的,兩人每日都朝夕相見,不得了了!衛忠悄悄看向衛長修,果然他眸色陰鷙,臉色鐵青。遠處夜色漆黑,洛淩胥的注意力都在倪鳶身上,而倪鳶認真吹奏著樂曲,所以兩人都並未看到遠處的衛長修。一曲吹完,倪鳶眸中洋溢著一絲得意,收起笛子,挑眉看向洛淩胥:“我的笛藝如何?”洛淩胥拍掌:“不愧是受教於王妃的人,還有模有樣的。”倪鳶輕哼一聲:“你就認認真真誇一誇我會少塊肉麼?”洛淩胥伸出手捏住倪鳶的臉頰:“我就不!”倪鳶瞪了他一眼,拍掉他的手:“拿開你的大豬蹄子,彆動手動腳的!”兩人在亭中嬉笑,一切正好被衛長修看在眼裡,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大步而去。“咦?剛才有兩個人走過去了。”洛淩胥漸漸正色,目光朝衛長修背影消失的地方看去。倪鳶聞言看過去,已然空無一人:“你騙我?”“沒騙你,好像是衛長修和他隨從。”洛淩胥淡淡說著,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倪鳶聞言愣住,他方才來過?!那豈不是正好瞧見了方才自己與洛淩胥打鬨?她心中頗不是滋味,這下他一定誤會自己了,不過……誤會又如何!他能與瀟瀟做出那樣的事情,她又為何不能“另覓新歡”!“你要不然去看看,與他解釋一番吧,莫讓他誤會你我。”洛淩胥挑眉說著,有意試探她。倪鳶冷冷道:“我與他一彆兩寬,各生歡喜,何須解釋!”洛淩胥聞言露出笑意,直直看著她:“你這意思,我是你的新歡?”倪鳶嫌棄的看著他:“你在胡說,我明日就把你毒啞!”洛淩胥佯裝害怕:“論起來,這天下也怕就你能傷到我了。”倪鳶蹙眉看著他,眸中疑惑。洛淩胥哈哈大笑,不以為意道:“我這般信任你,食宿都由你提供,你要真在我每日吃的東西裡加些鶴頂紅砒霜,我豈不是就一命嗚呼了。”“知道便好,那你還不收斂些,哪日我真是看不慣你,還說不定真這樣做呢!”“你?就你?”洛淩胥不屑一笑,“就算是天下都變了,你也絕對沒有膽子動手殺人。”倪鳶冷冷看著他:“難道我看起來一點也不惡毒?殺人罷了,我隻是不屑,並不代表我不敢!”洛淩胥極力憋住笑意:“你與我談惡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若真能惡毒一點,也不至於被人陷害至此了!”倪鳶深吸一口氣,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可是……若真叫她要置人於死地,她著實是做不到。“告訴你,若你哪日親自動手殺了一個人,我就什麼都不做了,聽你差遣如何!”洛淩胥直直看著她,是篤定她不可能做到這種事情。倪鳶白了他一眼:“休想用激將法讓我和你同流合汙,我承認,我這輩子是不可能殺人的,就你厲害,你也不怕被你害死的人半夜來找你索命?”洛淩胥淡然一笑:“索命?敢來尋我者,佛鬼皆殺!”他眸中那一閃而過的寒光,果然是一個殺人無數的冷血之人才擁有的。她怕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洛淩胥這種感覺。“好了,不與你說這些了,要是被人聽了去,怕是明日我們客棧便要被一鍋端了。”倪鳶揮了揮手,“天色也不早了,信的事情,再謝你一遍,曲子也吹給你聽了,就這樣咯?”洛淩胥聞言眸中露出一絲溫柔道:“說起來,下次有事情記得繼續找我。”“你很閒麼?”洛淩胥輕笑:“閒到不是特彆閒,隻是覺得偶爾這麼聽一聽曲子,修身養性,陶冶情操罷了。若你願意無償吹曲,我也很樂意擠出我寶貴的時間來聽聽。”“喲,得了您,把你寶貴的時間好好留著吧。”倪鳶說著,朝亭外而去,“用你寶貴的時間好好休息吧,晚安。”洛淩胥含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覺得身心愉悅。可她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的雙眸卻漸漸冷漠下來。“洛淩胥,你是一個殺手,怎麼能露出如此溫柔的神情……”他喃喃自語,深吸一口氣,靜靜坐在亭中,良久未回。倪鳶朝房間而去,路過客房,有意朝衛長修所住的房間投去視線,果然燈火亮著,他確實回來了。那麼洛淩胥說好像是他,應該是真的……倪鳶微微咬唇,目光冷冷看著他的房間,心中質問:所以衛長修,此刻的心中感受如何……你可能懂我那日的感受,那種嫉妒與難受,要撕裂心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