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姑娘！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兒？！”莫老太一邊追著，一邊大聲喊著，企圖讓倪鳶停下腳步。
倪鳶聞言怔了須臾，回頭看見是莫老太，黑夜裡，她那被歲月侵蝕得隻剩下皮包骨頭的手揮舞著，叫人有幾絲不寒而栗。於是連忙拔腿，繼續朝著她認為的出口而去。
莫老太見她跑得更快，心中越是著急，拚命的往前追：“你要去哪兒啊！大半夜的，快回來啊！”她心裡有些後悔，本是怕傷著倪鳶，所以迷藥的劑量用的小，現在看來，就應該多用一點，讓她一覺睡到大天亮才行！
“莫婆婆，對不起，你的心意我無法接受！”倪鳶一邊跑一邊大聲說著，山穀裡空蕩蕩的，隻有月輝與隱約的回聲，“我，我不能給山哥做媳婦！”
“山穀沒有出路的！你快回來！外麵很危險！”莫婆婆氣喘籲籲，但是依舊往前追，那可是她盼了多久的兒媳啊，煮熟的鴨子，怎能眼睜睜看著就飛了呢，“你已經和山兒同床共枕了，那就是我山兒的媳婦了啊！”
同床共枕……倪鳶後知後覺，自己醒來的時候，劉山衣冠整齊的蹲在床邊的，他雖然看起來傻傻的，但是心底卻著實單純的可愛，自己躺在他的床上，他就蹲在一旁看著，也沒有上來和自己一起睡。
“姑娘啊……”莫老太氣喘得很急，“不要走……不要……”步子也慢了下來，扶著腰大口大口喘著氣。
“莫婆婆！我和山哥什麼也沒有發生！若有機會，我會再回穀中來看你們的！”倪鳶狠下心，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已經上過一次當了，可不能再有第二次，既然已經逃了，那就直接逃出去！
“姑娘……姑娘……”莫老太速度越來越慢，氣喘得也更加急促，在月色下臉色蒼白，步子也隻艱難前進著。
倪鳶已然跑到了老槐樹下，深吸一口氣，來不及想更多，伸出手撥開了樹後的藤蔓，果然！藤蔓之後是一方洞口！因為黑夜，裡麵無比漆黑，可是被逼到此處，也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準備進入洞穴之前，她回頭最後往回看一眼，正好看見莫老太跪倒在地，身子微微蜷縮起來，仿佛一隻結繭的蠶。
快走！離開這裡！倪鳶對自己說著，可是看著莫老太倒在地上，一顆心卻懸了起來。
她這一定是騙你回去的苦肉計！
倪鳶糾結著，看著那漆黑的山洞，裡麵很深的地方隱約著淺淺的光亮，看來也不是多麼長的一條路，就是穿越這座山崖，便是外麵的世界！
走，還是不走……
“真的是！哎！”她狠狠的甩開了藤蔓，轉身往回小跑而去，莫老太突然倒地，不知是真是假，她都沒有辦法勸服自己不聞不問。她恨自己的心還不夠狠，所以才幾次三番被人陷害！可是偏偏這最後一點善良，就是無法割舍。
“莫婆婆！”倪鳶大步趕過去，才發現莫老太正用手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吸著氣，臉色在夜裡都白得嚇人，雙目圓睜著，十分痛苦的模樣。
“您怎麼了？！”她連忙跪下來托起莫老太的頭，讓她可以順暢的呼吸一些。
“你……你竟然……回來了……”莫老太聲音沙啞，手死死抓著自己的胸口，整個人十分痛苦。
“山哥！山哥！”倪鳶抱不起莫老太，著急的喚著劉山，又低頭對莫老太道，“我馬上帶您回去！”
“我……我沒救了，沒救了……”莫老太喘著氣，掙紮的動作卻越來越小，仿佛力氣在被人慢慢的抽走。
“莫婆婆……”倪鳶渾身怔住，“您堅持住，不會有事的！”她看得出，莫老太這像是心肌梗塞的症狀……
“好姑娘……你聽我說……”莫老太用儘力氣握住倪鳶的手，她每一次的呼吸，都已經顯得費力不已。
倪鳶倏地鼻尖一酸：“莫婆婆，對不起，都怪我……”若早知道會這樣，她一定不會選擇逃跑的。
莫老太眸中卻異常的溫柔，聲音虛弱道：“山兒，我就交給你……我，已經不行了……你是個，個好姑娘……對不起，我不該……不該騙你……”
“莫婆婆……”倪鳶哽咽。
“娘……”劉山搖搖擺擺的跑過來，身上還滿是柴屑，分明是爬窗出來的時候摔進了柴堆的模樣。
“山哥！你快過來把婆婆背進房中去！”倪鳶著急說著。
劉山過來，蹲到了二人旁邊，滿是好奇的看著莫老太：“地上，地上涼……”
“山兒，山兒！”莫婆婆看見劉山，倏地老淚縱橫。
“娘……”劉山傻傻的跪了下來，仿佛明白即將要發生什麼一般。
“山兒，”莫婆婆表情痛苦不已，忍著最後一口氣，“好好，跟著姑娘，跟著她，她會照顧你的……”
“婆婆，我會照顧山哥的，我會給山哥找媳婦的，婆婆你堅持住，我們現在就背你回房去！”倪鳶淚水流下，明白自己已然犯了一個永生都無法彌補的錯誤。
“出口，在那……”莫老太手巍巍顫顫的抬起來，指向老槐樹的方向，最後一口氣從唇間溜走，仿佛帶著她的靈魂，一起融入了突起的涼風之中，那枯瘦如柴的手陡然落下，山穀裡安靜得可怕。
“婆婆……”倪鳶聲音顫抖，感受著風一絲絲帶走了莫老太剩餘的體溫。
一旁的劉山，張著嘴，癡癡呆呆的看著躺在地上的莫老太，眼角倏地滑下了一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