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涼風習習,腳下燈火稀疏,在夜色裡一盞盞滅去,像歸家的螢火一般安然靜眠。夜幕黑壓壓的令人窒息,風中夾雜著幾縷遠處而來的雨水氣息。
倪鳶走上來的時候,衛長修已然在候著了。
“來了很久?”倪鳶拉緊衣袍,城牆上風大,著實有些冷。
衛長修目光看去:“須臾罷了。”
倪鳶緩步走到他身側,隔著正好的距離,臉上表情淡漠:“今日晚膳之事,多謝了。”
衛長修看向她:“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
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今日你找我來此,是還有彆的事情吧?”衛長修的語氣是肯定的。
倪鳶深吸一口氣,目光看向他:“是。”
衛長修微微點頭:“何事?直言便是,你我之間,無需拘束。”
倪鳶頓了頓,如他所言,他們的關係,她又何必如此猶豫呢,想著,道:“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
衛長修看著她,並未反對。
倪鳶表情鄭重:“你……是否還有彆的兄弟姐妹。”
衛長修眸中閃過一絲驚異,隨即平靜下來,問到:“何出此言?”
她目光閃躲:“隻是好奇想要問問罷了。”
“所以,其實你對我的事情,還是分外上心。”他說著上前一步,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一股壓迫感襲來,她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你隻用回答我的問題便是了。”
衛長修淡淡一笑,沉默了須臾,看著她道:“是,我還有一個胞弟。”
聞言倪鳶詫異地看著他:“當真?!”
“嗯。”他表情沒有絲毫異樣,並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那……那他人呢?”她繼續問著。
“你好像很感興趣?莫非,你見過他?”
“我沒有。”她連忙矢口否認,胡亂編了一個理由,“隻是前些日子我曾見過一個與你長相相似之人,好奇問問罷了。”
“你見過他?”衛長修挑眉,再次上前一步。
倪鳶心虛,退後一步:“我怎麼知道?我隻是偶然看見罷了,到底是不是你口中的胞弟我又怎麼會知曉。”
“是嗎?”他將信將疑,“我也十年未曾見過他了。”
“為何?”她問著,“既然是胞弟,那他現在在何處,為何我從未聽人提及過你還有一個胞弟。”
他眼中染上回憶,道:“十年前,他負氣離家,自此再未回來過。我曾派人去尋,也未有音訊。日子久了便都快忘了,我竟還有一個胞弟……”
“十年都了無音訊?”
“嗯。你是在何處見著那人的?或許真的是他,我這就派人去尋。”他問著。
“不是的吧。”倪鳶連忙說著,“我見著那人年紀不符,應該不是你的胞弟。”她萬萬沒有想到,他真的還有一個弟弟,那麼景夜,極有可能就是他十年不見的胞弟……
“可惜。”衛長修說著,負手看向遠方。
倪鳶沉默了片刻,又問道:“十年之前,究竟是發生了何事?為何他要離開,自此再也不回來。”
衛長修頓了須臾,道:“他雖是我胞弟,與我性格卻截然不同。小時候他調皮搗蛋,不好學習。所以府中眾人都偏愛於我。他心中難免不滿。一次比試之中,我不慎傷了他的臉,因為此事,他離家出走,便是到了如今……”
“唉……”他長歎一口氣,滿臉無奈,卻不見半點悔過之意。
倪鳶想起景夜那麵目猙獰的臉,心中一驚,十年前,那個時候衛長修才多少歲,他……他把景夜的臉傷成了那個樣子?!倘若真是那樣的話……就算是親兄長,也絕對不會原諒的啊。
“罷了。”衛長修說著,“已經十年了,便不提了。”
倪鳶腦海之中一片混亂,如果景夜真的是衛長修的胞弟的話,那麼發生了以前的事情,怪不得景夜會如此仇恨他。
“鳶兒。”他喚著她的名字,朝她走過來。
倪鳶連忙後退:“我回去了。”說罷便慌忙逃走。
“鳶兒!”
她不理會他徑直離去,她已經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可如今她的心卻更加難受。景夜與衛長修,竟然是那樣的關係……
衛長修看著她驚慌而去的背影,低低念著:“胞弟?”語罷,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搖了搖頭,負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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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景夜是衛長修的胞弟……一想到這件事情,心中就長出密密麻麻的針,她沒呼吸一次都分外痛苦。
窗外一聲悶雷,屋內燭火跳躍,風呼呼的掛著,緊接著雨點便砸在了青瓦上。
雨越下越大,外麵的世界喧雜起來,反而屋內靜謐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