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碎發交錯在一起的感覺稍微有點癢,徐瑤近距離地看著簡升，唇角控製不住地向上彎。
她笑著評價：“你這幾句話，好像心靈雞湯啊。”
簡升稍稍揚眉,重新審視了一邊自己說辭，略覺疑惑：“我說得不夠真誠嗎？”
不是不是。徐瑤搖了搖頭，笑著歎了口氣。
她說：“有段時間,我一直在找這樣的話看,每次覺得自己好像個低到塵埃裡的卑微女配時,就翻兩句心靈雞湯鼓勵自己,告訴自己男未婚女未嫁,你還單身，我就還有機會。”
“不過當時就算看著這些話，心裡其實也沒真覺得自己有希望過。”徐瑤頓了一會兒，輕聲說，“隻不過是，你這麼好，所以喜歡你這件事,讓我覺得比我在做的其他事情都有意義。”
簡升飛往大洋彼岸之後，不誇張地說,她的心也生生分出去一半,在那個時候被他一並帶走。
據說普通人的腦細胞開發程度不足百分之十，徐瑤覺得人心很可能也是如此。被分割出去一半，並沒有對徐瑤的日常生活產生很明顯的影響，相反,隨著簡升消失在日常生活當中，她和徐冉也重新回歸到了相對平穩的相看兩相厭狀態，不會經常性產生衝突摩擦,日子反而過得比之前平淡。
甚至連分手都算不上，隻是少了一個明戀倒追的對象，在她的交際圈裡甚至都沒有掀起任何水花。大家看到她沒有表現得傷心欲絕尋死覓活，連八卦的興趣都十分欠缺，世界離了誰都是一樣正常運行，簡升的離去除了在明大留下一段傳聞，仿佛沒有任何後續的影響。
穆湛秋也是這麼覺得的，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對一個單身狗來說，仰慕的男神這種存在，離得遠了，心思自然也就淡了。她甚至在因學業忙碌不做兼職之後，依然找借口讓徐瑤過來幫她代課，覺得說不定就這一兩個月，徐瑤就會一臉羞澀地告訴她，又在明大找到了新的一見鐘情對象。
她抱著這種美好的打算大半年，直到大二都快過去，偶然一個晚上因為寫作業而熬夜，淩晨三點給徐瑤留言抱怨了兩句，被她秒回之後，這才猛地發現不對。
“你怎麼也
還沒睡覺？”穆湛秋震驚地問徐瑤，“你昨天不是跟我說，最近都不太忙嗎？”
徐瑤那頭正在輸入了一會兒：“是啊……就，隨便熬一下夜，現在也不算晚嘛。”
還不算晚？穆湛秋大為疑惑：“你之前明明很喜歡睡覺的，現在怎麼也變成熬夜修仙星人了。除了交作業的死線，什麼事非得大晚上做？該睡覺的時候就睡覺。”
徐瑤含糊地道：“和交作業也差不太多吧……”
怎麼就差不太多了。穆湛秋疑惑心起，周末和徐瑤見麵的時候，朝她伸出手來：“手機給我看看，我納悶好幾天了。”
徐瑤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熬傻了，一時竟然沒反應過來她話裡的意思。她隨手把手機遞給穆湛秋，笑眯眯地雙手撐住下巴，語帶調侃：“乾嘛，查崗啊？”
“可不是麼，就是查崗。”穆湛秋隨口道，熟練地解鎖她的手機鎖屏，“看看你最近是被什麼東西勾住了心神，三天兩頭開始熬夜……”
徐瑤突然反應過來，臉上閃過一絲惶然，倉促伸手，就要把手機拿回來：“真沒什麼特彆的事，其實完全不用……”
穆湛秋的動作已然停下，她還沒往下麵翻，屏幕解鎖後，一眼就看到了上麵顯示的係統時間。
雙時鐘，兩個地點，一個是本地時間，一個是大洋彼岸的時差鐘點。
穆湛秋盯著那個異國地點看了好一會兒，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向徐瑤看去。
“簡升的留學地點。”她喃喃地說，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他出國馬上都一年了，你還在手機桌麵上關注著他的當地時間？！”
徐瑤啞然，被點破後有點尷尬地坐正，像小學生挨訓一樣低下頭，小聲道：“也不是不行吧？這又不犯法……”
“他給你下蠱了啊？！”穆湛秋難以置信地問，語速都變快了，“不是，你等等，讓我消化一下……所以你還喜歡他？！”
徐瑤目光遊移了一會兒，輕咳一聲，突然抬頭挺胸，理直氣壯道：“怎麼啦，喜歡他又不丟人！我對感情很認真的，這不才喜歡他兩年，時間也不算很長嘛。”
“人家根本不喜歡你啊！就是拿你當朋友而已！”穆湛秋恨鐵不成鋼，“你這一年開始熬夜就是因
為他？天天熬夜和他聊天？他也不攔著你？！”
她閨蜜是個戀愛腦傻白甜，但簡升看起來不像啊！怎麼能就這麼默許她的單方麵熱忱？穆湛秋產生了極大的困惑，這個瞬間甚至對簡升也產生了一些怨懟。
徐瑤追不上他，她覺得完全合理；但簡升要是一直這麼不清不楚地釣著徐瑤，那這個人真是讓她忍不住生出不太好的看法，覺得他有點渣，不堪托付。
但是簡升在她的印象裡，又完全不是這種人，穆湛秋心裡一時也很有些矛盾。
好在徐瑤很快搖了搖頭，否認了她的猜測。她托著下巴，憂鬱地歎了口氣，自嘲地笑著說：“怎麼可能每天都聯係，我每次編理由也都是要絞儘腦汁的。”
穆湛秋一愣：“什麼編理由？”
“編熬夜的理由啊。”徐瑤莞爾，無聲地垂下眼簾，“我怎麼可能把自己熬夜的理由強加到他身上，這不是道德綁架他嗎？我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事。”
所以隻能每次都竭儘所能地找自己熬夜的借口，有時候是死線很趕的作業，又時候是自己報班充電的網課，還有的時候是因為自己搞設計太菜，在奮發圖強努力追趕。
也會偶爾向他說起自己本專業之餘的興趣愛好，喜歡畫點漫畫，熱愛紙片人，覺得不做設計的話做個二次元畫手也不錯。
理由雜亂而豐富，每一個都不能頻繁使用，隻能輪換著來。雖然深夜聯絡的理由找到了，但簡升又不是她的本專業學長，更沒有指點和鼓勵她的義務，兩人最多也就是隔著千山萬水，互相問候鼓勵一下，徐瑤隻在很偶爾的時候才會和他多聊兩句，他話不多，但回得不慢。
即使是這樣一些淺淡的聯係，依然讓徐瑤覺得滿足，知道這個人並沒有忘記自己。簡升回她消息的語氣依然平淡，但到了現在，哪次回複隔得時間久一些，再回複時總是會說一個原因解釋。
穆湛秋聽完之後，愣了好半晌：“……所以，你這一年水平突飛猛進，從突擊了沒兩年的薄弱特長生，變得幾乎能和藝術附中升上來的學生比肩。大家都以為你這是情場失意激發了藝術靈感，結果其實裡麵也有簡升的原因？”
徐瑤莞爾，眉眼彎彎：“是
啊，靈感固然重要，但努力同樣也不可或缺嘛。我能進步得這麼快，當然也有他的鼓勵因素在的。”
很多個舍友都已經沉沉睡去的晚上，徐瑤縮在床簾後麵，鐵絲床上撐著小桌，聚精會神地努力看網課。她是高二才開始學特長的，因為經濟問題，高三沒有請名師輔導，也沒有出去進修學習，全靠一個學校的老師指點，考進美院的時候專業成績壓線飄過，憑借文化課成績才力挽狂瀾。
和高中三年有名師一對一輔導、入學成績名列前茅的徐冉不同，她進學校的時候專業課成績徘徊在中下遊，個彆需要深厚功底積累的科目甚至是吊車尾。藝術院校裡實力是受歡迎的一部分，徐冉比她更得老師同學喜歡，是件完全正常的事情。
她的天賦和靈氣已然不錯，隻是專業實力尚需時間積累。大二這一年來，她追趕得相當快，快到老師和同學都紛紛為之側目。最新一次的課堂作業裡，她的平麵設計甚至被老師拿出來當優秀範本賞析，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
她通過喜歡簡升，把自己也變成了一個更優秀的人，這讓徐瑤感到滿足。深夜的學習和畫畫總是讓人覺得寂寞，簡升儘管身在千裡之外，依然給了她極大的支撐，讓她咬著牙，就這麼堅持下來。
穆湛秋聽罷，發了好一會兒呆，遲疑地道：“這樣的話，倒是應該謝謝他，雖然主要是你在努力，不過他作為一個精神象征，做得很好。”
徐瑤不滿：“也不能完全歸結成精神象征，我還是在認真暗戀他的！”
穆湛秋嗤笑，一針見血地問：“難道你心裡其實覺得自己還有希望？”
徐瑤一時啞然，沉默了一會兒，自嘲地笑笑，搖了搖頭。
“……那倒也沒有，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所以說嘛。穆湛秋嘖嘖有聲地搖頭，發出了十分疑惑的感慨。
“情啊愛啊，什麼東西，威力這麼大。”她小聲嘀咕，信誓旦旦地道，“我就肯定不會，談戀愛有什麼意思，我打算單身到四十歲，然後和一個誌同道合的性冷淡結婚，一起領養兩個孩子，然後我們再離婚，孩子一人一個，皆大歡喜，一步到位。”
徐瑤：“……話不要說
得這麼滿啊，沒遇到簡升之前我也覺得自己恐婚。畢竟我爸那個鬼樣，這個反麵教材給我的青春期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陰影。但是遇到對的人，一切就會不一樣。”
我才不會呢。穆湛秋不以為然地撇嘴，摸著下巴，看向徐瑤，沉吟了一下。
“我大概明白簡升在你心裡的地位了。”她說，揉了揉太陽穴，眼神逐漸堅定，“好男人其實不止他一個的，能和你共同學習進步的也絕非隻有這麼一個男人。聽我的，打開心門走出去，多認識一些好男生。簡升這種白月光也該從你的心裡退位了，給你的真命天子一個登場的機會！”
徐瑤堅定拒絕：“我才不要，我現在明明過得挺好……”
穆湛秋臉上的笑意忽然一收，徐瑤怔了一下，意識到她說這話是認真的。
穆湛秋看了她好一會兒，靜靜地問：“瑤瑤，給自己一個被愛的機會不好嗎？這世界上一定有一個人，特彆特彆愛你，永遠不會離你而去，也不會中途變心，能讓你幸福到，覺得以前和現在的日子都過得很委屈。”
徐瑤張了張嘴，一個字都沒說出口，看著穆湛秋好一會兒，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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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她沒再拒絕穆湛秋的好意，任由她介紹了很多男生給她。
大多數都是明大的學生，品學兼優，長得也不錯。其中不乏知道她轟轟烈烈倒追簡升事情的人，但都表示不太介意，畢竟既然沒有追到，也不可能追到，那她的專心，就也可以算作優點之一。
穆湛秋甚至還拉了個數學係的人介紹給她，比她小一屆的學弟，對她當年的情況隻是有所耳聞，在見麵時卻特意和她說：“能那麼熱烈地喜歡一個人，讓我覺得也很難得。如果可以，希望我也有幸能被你這樣喜歡著，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形形色色的男生數量很多，也不知道穆湛秋怎麼能扒拉出這麼多優秀還單身的男生，而且自己還始終頑強不屈地單著。有一些人選不太靠譜，但大多人都讓徐瑤客觀上覺得可以了解一下看看。
然而儘管心裡承認有些人選很不錯，徐瑤還是沒和其中的任何一個有什麼後續發展。聊得最好的也就是互相加了微信，對對方後續的邀約無動於
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