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越有點著急地對著簡升擠眉弄眼,眼裡帶著哀求之色,明顯不想讓金璿知道。簡升稍稍皺眉,看了他兩眼,還是搖了搖頭。
“知道你是大明星,但是大明星也是人,不要總想著所有事情都自己承受,太累了。”他對宗越說,“不想讓親朋好友和粉絲知道很正常,會給她們增加不必要的擔心,但對著我們就沒必要瞞了,總要有一些能說心裡話的人。”
就是。徐瑤點點頭,手往旁邊劃了一圈:“這個單人病房裡除了你的經紀人,就是我們這一家你的乾親,對你來說都不是外人吧?瞞什麼瞞,下次再瞞小寶都要不高興了。”
是啊。簡小寶點點頭,想了一下:“宗越哥哥,我爸爸說一家人之間信任是很重要的,會讓你覺得相處很累的話,一家人相處的模式就有問題。”
宗越被他們說得鼻尖冒汗,心中卻一片溫暖。不過這個誤會要不得,他連忙搖頭:“不是,我也不是故意瞞著你們!就是……那個時候確實吃挺多苦的,天天都在摸爬滾打爬上吊下,脫臼對我來說真不是值得單獨拿出來說的事。”
金璿手裡拿著檢查單,手指無聲攥緊。看了他一會兒,拖了張椅子在他病床旁邊坐下,很輕地歎了口氣,垂下眼簾。
“過得這麼辛苦,怎麼不和我說?”她低聲問,“你那麼嬌氣怕疼一人,就這麼忍下來了。”
宗越被她說得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鼻尖。
“……這不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他小聲說,“你對我好才為我爭取到這個資源,我知道的。”
金璿個人能力相當不錯,但也有自身局限的地方。她不是什麼科班院校出身,陰差陽錯進了經紀人這行,一直待在小公司裡沒跳過槽。從品質上來說,這是她忠誠而穩妥的證明;不過客觀上講,這也造成了她的人脈比較一般,現在手裡的關係網基本上是帶宗越建立起來的。
這樣的情況,想要跳一跳去爭取更好的資源就比彆人難。上個劇組的男三雖然戲份不重,但因為導演和班底都有保障,可以預見是部好電影,競爭相當激烈,光宗越知道的,金璿就跑了不止五個飯局。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在為了自己的前程拚命,他就算再不成熟,也知道不能辜負。
所以在片場裡那麼努力地去學去做,從最開始被導演罵得戲都沒資格拍,到最後殺青時被導演評價孺子可教,個中跨過了多少難關,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平常很喜歡和簡家的人無所不聊,聊工作講吐槽,這次也都忍了下來,放在心裡自己消化。
因為覺得這個奮鬥的過程不能指望彆人幫他,隻能靠他自己。宗越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但也就這麼堅持了下來,直到現在聽到他們的這些話,才延遲很久地生出想要求個安慰的感覺。
多大人了還這樣。宗越在心裡笑話自己,卻也承認這種溫暖很難抗拒。
他也不打算抗拒,就是因為獲得了比彆人更多的溫暖,才能讓他一直堅守本心,不管在什麼樣的圈子裡,都做一個純粹的,開心的,不背叛自己的人。
他在心裡稍稍感慨了一番,看到金璿還是低著頭,忍不住伸出沒脫臼的那隻手,狗膽包天地抓住了金璿的手。
他們倒不是沒有過密切接觸,有需要時金璿給他換衣服眼都不會眨。不過這麼單純地將她的手握進自己掌心,卻讓宗越有一點羞澀。他清了清嗓子,笨拙地安慰起自己的經紀人。
“我真沒事……這次正好又脫臼一回,從這次開始好好養嘛,正好把之前沒治療好的幾次都糾正過來。是吧升哥瑤瑤姐?”
他朝簡升和徐瑤眼神示意,徐瑤很痛快地點點頭:“對對,宗越最近要是有時間的話就來我家喝骨頭湯吧?我給他煲,也不費事。”
“我來吧。”簡升接過徐瑤的話頭,淡定地說,“這一年下來,我的煲湯技術已經很不錯了。”
徐瑤懷二胎加坐月子將近一年時間,煲湯對於簡升來說還真是件輕車熟路的小事。徐瑤聽得莞爾,偏要和簡升幼稚地爭論一下:“煲湯技術你竟然還要和我爭,我可是江城人,地域優勢懂不懂?這
件事我們江城人有種族天賦,你們上京人不行。”
“我們上京人。”簡升把太太也劃歸進來,信手握住她的手指,“那你指點一下我,等我處理好食材,下鍋之後你看火,快好了再叫我。”
還能這樣?徐瑤一邊笑,一邊像模像樣地點頭:“不錯,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指導一下你。”
宗越已經不計較吃狗糧這種小事了,見簡升和徐瑤答應,忙對金璿道:“你看,這不是很方便嗎?我看這次脫臼反倒是好事,你彆想太多了。”
也彆為這件事自責。宗越沒說出來,隻晃了晃金璿的手。
金璿歎了口氣,抬起頭來。
她的眼神中帶著內疚和自責,卻又有種平靜和決心,看得宗越愣了一下,一時有點疑惑。他看著金璿,聽見她說;“我之前都沒注意到,是真的失職了。公司說得沒錯,隨著你越來越往上走,你也需要一個能力更強的經紀人,我是時候功成身退了。”
這話一出,病房裡頓時為之一靜。
宗越懵了一下,有點反應不過來地看著她:“什麼……什麼意思?”
“公司打算為你重金挖一個金牌經紀人過來。”金璿說,“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名字,就是之前一直帶新生代小天王的那個。小天王火了之後和他因為分成原因多有矛盾,已經放出風聲來不會繼續合作了。你在分成方麵向來不太計較,他也對你挺感興趣的,公司覺得正合適。”
“那你呢?他來了之後你去哪兒?”宗越疾聲問。
“我不想再做經紀人了。”金璿說,朝他微笑了一下,“帶你的這幾年我經曆了很多,感覺再換新人從頭帶起,也沒有更多成就感了。所以覺得趁這個機會換工作也挺好的,給自己找點新挑戰。”
如果金璿說自己被趕去帶新人了,宗越張口就能拒絕新經紀人,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她說她不想再當經紀人了。
那現在把她強行留下來,會不會就是一種對她的禁錮?宗越張了張嘴,隻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他努力了再努力,也隻是聲音沙啞地說:“但是我……我不想……”
“不想換經紀人?”金璿笑了,將手從他的掌心抽出來
,單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總要有一個適應的過程,新經紀人能力更強,更適合你的發展,你會喜歡他的,很快就能適應,肯定的。”
宗越用力搖頭,語氣很重:“我再也不會像喜歡你一樣去喜歡彆人了。”
告白的話就在嘴邊,他卻隻能這樣,無力而徒勞地表達著自己激烈的情感。
今天他不是要和金璿告白的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宗越深深呼吸,從四肢百骸蔓延出無力。
金璿聽到他的話,隻是笑笑:“你以後發展會更好,肯定的。”
“那金璿姐姐你呢?”簡小寶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突然出聲,仰起臉看著金璿。
惹得簡升和徐瑤都看了他一眼:打助攻很像模像樣嘛這小子。
金璿被簡小寶問得怔了一下,頓了幾秒後,才說:“我也會儘快適應。”
“適應什麼?”宗越在一旁問,聲音繃得很緊。
金璿展眉,玩笑般地說:“適應沒有你在旁邊聒噪的日子啊,是好事,彆擔心我,我肯……”
她話說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被撞得向後仰了一下,愣了幾秒,才意識到是宗越猛地身體前傾,用力抱住了她。
“放手,快放手!”金璿的第一反應是趕緊按住他脫臼的胳膊,“剛接回去,彆亂動。”
“胳膊斷了就斷了,從今天起我就是當代楊過!”宗越將頭埋在她的肩上,大聲反駁,聲音裡帶著很重的鼻音,聽得金璿怔了怔。
“怎麼了這是?”她習慣性地拍了拍宗越的後背,眼神茫然地求助簡升和徐瑤。簡升將視線轉向一邊,假裝沒有看見,徐瑤眨了眨眼,在識相地撤退和留下來看熱鬨間掙紮了一下,果斷選擇厚著臉皮留在病房裡看熱鬨,甚至還掏出了手機,拍下這有紀念意義的時刻。
金璿沒從他們那裡得到想到的答案,隻能有點不安地又拍拍宗越:“……怎麼還哽咽上了,當楊過有什麼好,你這算是什麼理想?手腳齊全能蹦能跳不好嗎?”
宗越哽咽的原因,用三個字就能解釋:急哭了。他發自內心地委屈,緊緊抱著她不撒手:“楊過能追到老婆,而我被甩了!胳膊如果是如此不詳之物,那我不要也罷!”
又犯什麼中二病呢這孩子。
金璿納悶道:“你的告白不是被我攪合了嗎,什麼時候被甩了?”
不會是社交軟件上隔空被拒絕了吧?那也太慘了點。
“就剛剛。”宗越默了一會兒,聲音發悶,但很清楚地說,“我喜歡的姑娘和我說不想再做我的經紀人了,要把我甩了。”
金璿拍著他背的動作猛地停下,微張著嘴,陷入怔忡。
旁邊的徐瑤也非常驚訝。她把手機拿遠一些,避免收到自己的雜音,悄聲問簡升:“他一個告白憋了那麼久,沒想到真說出來時倒挺乾脆的哦?”
都讓她有點刮目相看了,感覺之前應該少說他兩句慫。
簡升笑笑,對此表示淡定:“再不說人就真跑沒影了,說不出來的喜歡隻能被帶進墳墓裡,祭奠他死去的愛情了。”
徐瑤聽得差點沒笑出聲,咳了一下才穩住,繼續當自己的錄像工具人。
第一句喜歡說出口後,剩下的話就好講多了。宗越抬起頭,稍稍退開一點,定定地看著金璿,手卻沒放開,像是生怕她突然跑了一樣。
“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從你從天而降救了我的時候就喜歡,或者更早,隻不過我意識到得挺晚……我也說不清,總之就是,就是看到你就心動,心瘋狂亂動,你凶我我也開心,有時候感覺自己是個抖M,但其實隻對你這樣……我怎麼越說越跑題了,總之就是,就是很喜歡你!”
最開始說的時候還挺一鼓作氣,越到後麵氣越不足,說到最後甚至有點結巴。宗越其實事先準備了一套表白的話,但因為提前被金璿聽到了,還被她誤認為是個變態,隻能棄之不用,重新措辭就有點費勁。
但是再費勁也要說,不說老婆就沒了!宗越偷眼看金璿的表情,覺得她雖然看起來有點怔忡,不過似乎沒有被冒犯的怒意,於是定了定神,將心裡的話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
“這段時間關於我們的關係,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對我們的那一夜隻字未提,大概是真的沒有看上我,我也能理解。隻是現在既然已經變成了這樣,我並不想逃避自己的責任……不,我是說,我很願意承擔起這個責任。我發誓我會對你很好,也會學著做一個好爸爸……”
金璿本來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