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展照顧非敵給的地址來到闌陽城第七街客棧外,正巧遠遠看到顧若海離去的背影, 不禁皺了眉。
他立刻加快腳步趕到宿殃住的房間, 卻發現這裡正一團忙亂。
雀守熟悉徐雲展, 立刻打招呼:“徐少俠!”
徐雲展皺眉看向陷入昏迷的宿殃, 問:“怎麼回事?”
雀守也還懵著:“不清楚, 閣主與宿少俠談過話後, 他便昏倒了……”
梅十三抱臂站在床邊,淡漠地看向徐雲展,一言不發。
這時雀止抱著三個暖手的小銅爐進屋, 道:“十三兄, 你看這個行麼?”
梅十三接過暖爐,打開蓋子, 看到裡麵滿滿當當的香灰裡已經置了熱炭,點點頭, 用布巾包了, 在宿殃懷裡、背後和腳下各塞了一隻, 用被子將人裹嚴實。
宿殃在昏迷中仍舊瑟瑟發抖, 眉睫和鬢角的發絲有薄薄的冰霧凝結。
“他為何會這樣?”徐雲展上前探了探宿殃的額頭, 摸到滿手冰寒, 不禁有些急, “梅十三!”
梅十三道:“聖子為了幫助顧少俠, 練了一種比較霸道的功法, 偶爾會發生壓製不住體內寒潭冰魄的情況。通常昏迷一段時間就會醒來, 徐少俠不必擔憂。”
徐雲展鬆了半口氣, 又問:“隻能靠保暖緩解?”
梅十三道:“若是有練過正陽派、熾陽派功法的人在此,倒是可以以內力助他暖身。”
然而,梅十三的功法偏清寒,雀守雀止練的也是清正派心法,都不合適。
徐雲展走的是力道派武學的路子,內功心法也選了比較百搭的清正派,眼下同樣幫不上忙,隻能站在一邊,默默看著蜷縮在被子裡不住戰栗的宿殃。
然而奇異地,宿殃這一次昏迷持續的時間並不久,寒意也沒有以往幾次凜冽入骨。
他做了不少七零八碎的夢,但恍惚間醒來時,卻一丁點都不記得了。
一睜眼,看見徐雲展坐在床邊,宿殃猛然一驚,撐身坐起來。
懷裡的暖爐砰地掉在地上,梅十三撿了,又拿走另兩隻暖爐,帶著雀守雀止退到房門外。
“你怎麼找到這兒的?”宿殃問。
徐雲展笑道:“非敵拜托我來看看你。”
聽到這話,宿殃的臉色立刻變了:“他為什麼不能親自來?顧盟主教訓他了?”
“教訓不至於,隻是罰他閉門思過。”徐雲展道,“倒是方才我來客棧時,見顧盟主剛剛離開,他可有為難你?”
宿殃開口正要回答,忽然發現不對。
於是話到嘴邊,一轉彎,問:“你怎麼會認為顧盟主要為難我?你知道什麼了?”
見宿殃一臉戒備,徐雲展歎息道:“非敵都告訴我了,你們的事。”
宿殃:……
他無語扶額,心道:要不要這麼快就弄得人儘皆知啊?
“顧盟主真的沒有為難你?”徐雲展問。
“沒有。”宿殃悶聲道,“他隻是不同意我和顧非敵在一起,沒說重話,也沒趕我走……可能本來是想趕我走的,但我暈過去了,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
說完,他還是有些擔憂,問:“顧非敵呢?他隻是被罰閉門思過,沒被訓嗎?”
徐雲展看著他滿臉憂慮的樣子,失笑:“你們還真是……都在擔心對方。”
宿殃道:“站在顧盟主的角度考慮,這事的確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
徐雲展安慰道:“放心吧,他沒事。倒是你,體內有寒潭冰魄,又為幫他練了寒功,聽說經常會發寒症?”
關於寒潭冰魄與三重寒功的事,宿殃不想多說。
其實他自己對這柄雙刃劍的效果也還沒弄太清楚,目前看來,除了會讓他偶爾發冷昏迷外,似乎對身體的影響並不大,內力運行也沒受到阻礙。至於諦聆曾經說的妨礙壽數,宿殃也不知道具體會妨礙到什麼程度。
於是他隻含糊道:“嗯……其實不算經常。”
徐雲展點了點頭,道:“非敵拜托我來找你,是要我帶你離開闌陽城,去千楓山莊暫住。”
宿殃不禁皺眉:“怎麼了?他不是沒事嗎?為什麼要我離開闌陽城?”
徐雲展說:“他……打算儘其所能說服顧盟主,因此,擔心顧盟主遷怒於你。”
宿殃擔憂道:“他一個人麵對麼?我……我總得幫他一把……”
“你要相信他會解決問題的。你待在安全的地方,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就已經是幫他了。”徐雲展伸手拍了一下宿殃的肩膀,道,“走吧。”
宿殃沉默片刻,點點頭,起身收拾行囊。
……
直至亥時,夜色深沉。
顧非敵在他母親的畫像前已經跪了好幾個時辰。
房門被輕輕推開,鳳凜跨進屋門,喚道:“少閣主。”
顧非敵回頭,見是他父親的親衛,立刻招呼:“凜叔。”
“閣主讓我告知少閣主,該回屋安歇了。”鳳凜道,“明日卯時初,閣主在演武場等您。”
顧非敵雙眼一亮,隨即強壓下心神,道:“好的。”
輾轉反側半宿,顧非敵惦念著事情,睡得並不踏實。他數著漏聲,天還沒亮就起身,帶了長劍,往演武場去了。
等到卯時初,顧若海果然也攜劍來到場中。
立刻有侍者將演武場邊的火炬立柱引燃,將整片演武場照亮。
“你我父子也許久沒有切磋了。”顧若海道,“與我練習一場,我便放你離開騰雲閣。”
顧非敵猛地抬頭看向父親,驚問:“當真?!”
顧若海道:“自然當真。”
說著,他手中長劍緩緩出鞘,映著周圍橙紅的火光,卻顯出一抹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