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一身黑衣,身法詭譎,見兩人距離已近,不便使用弓|弩,便換了彎刀,翻身襲向宿殃。
宿殃抽出腰間細劍,反手便是綻蓮劍法“出澈”“濯清”兩招,將刺客的襲擊儘數擋下。而顧非敵也很快趕到,以回雁劍訣攻向那刺客。
兩人聯手,那刺客躲閃不及,硬生生受了顧非敵一劍。但他竟絲毫沒有驚慌,抬手從懷中取出一支竹管,拋向空中。
宿殃下意識揮劍去砍那竹管,卻被顧非敵以長劍擋住劍鋒。
顧非敵喝道:“當心有詐!”
話音落,那名刺客竟自己揮起彎刀,將那截竹管從中劈開。管中液體迸濺而出,四散灑落。
宿殃與顧非敵見狀,各自運了輕功疾退,險險避開那一蓬不知為何物的液體。
然而,那逃不出兩人堵截的刺客,卻被管中液體淋了滿身。
顧非敵鼻翼微動,皺眉道:“……是油脂……混了磷粉?!”
宿殃不解:“油脂?他帶油脂做什……”
“離他遠些!”顧非敵立刻後撤,焦急喊道,“會著火——!”
他話音未落,就見那刺客身上竟忽地冒出白煙,瞬間燃了起來。
宿殃早在顧非敵喊他遠離那刺客時就立刻運了惜花步,向後倒退數丈,此時見到那人被迅速燃起的大火吞噬,還在試圖向他的方向撲襲,隻覺得渾身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一眨眼的功夫,那刺客便完完全全被火焰包裹,尖叫著倒在地上,不住掙紮。
顧非敵繞了個遠,扯住宿殃胳膊,將人半摟半抱著帶進懷裡,捂住他的眼睛和耳朵。
“彆看,彆聽。”他低聲道,“他不願讓我們知曉他的身份,才會用這種方法自戕,抹掉痕跡……火光會引來旁人,我們先撤。”
宿殃咽了咽乾澀的嗓子,點點頭,啞聲道:“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
顧非敵將他從懷裡放出來,但相扣的十指卻一直沒有鬆開。
兩人攜手離開之前藏身的緩坡,儘量壓低身形,圍著騰雲閣聯軍紮營的地方繞了個大弧線,換到遠處另一片枯草叢生的小丘後麵。
宿殃此時已經鎮定下來,見顧非敵一臉凝重,他先開口道:“抱歉,我經驗不足,差點就被那東西淋在身上……”
“幸好……”顧非敵將他摟進懷裡,歎息一聲,“你沒事,真是萬幸……以後,切不可如此魯莽,敵人拋出的東西,能躲的儘量躲開,不要隨意用劍去試。”
宿殃此時想起那刺客的慘狀,也有些後怕,鄭重地點了點頭。
“荒原如今不太平,我們隻有兩人,需輪流入定休憩,輪流值守。”顧非敵道,“前半夜輕鬆些,你來值守……身體可撐得住?”
宿殃拍了拍胸口,按著衣襟下麵那顆鳳凰玉髓,故作輕鬆道:“有師尊給我的寶貝,我現在可厲害了,當然撐得住!”
顧非敵卻仍不放心:“你隻要專注聽辨周圍動靜就好,若是遇到什麼,必須叫醒我,知道嗎?”
“知道,我不會逞英雄的。”宿殃安撫道,“你就放心入定吧。”
再三叮囑宿殃若有不適一定要叫醒他,顧非敵這才盤膝正坐,運功入定。
宿殃將內力緩緩運在耳周,霎時間,周圍原本靜謐的荒原夜晚,就變得無比熱鬨起來。風吹過砂石,夜梟從頭頂飛過,還有不懼嚴寒的蟲蛇在地下窸窸窣窣地穿行;遠處騰雲閣營帳的方向時而傳來幾聲音調較高的人語,近處……
近處,則是顧非敵平緩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聲。
宿殃抱膝坐在顧非敵身邊,抬起眼睫看向天心一片星漢燦爛。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竟然漸漸習慣了這裡的江湖?
就好比剛才,他已經能夠麵不改色地看著一個大活人在他麵前自戕,內心卻沒有絲毫波瀾。就好比那日麵對蘭五的刺殺,他已經能心狠手辣地將劍鋒刺入對方心口。
甚至更早些的時候,他們曾在一家農舍遇到夜襲,那時他就已經動了對江湖刺客的殺心。
而他手染的第一滴血,是在荒原崖畔,為顧非敵擋下致命一刀的那一刻。
果然,染血這種事,隻要經曆過一次,往後就會越來越麻木,越來越習以為常。
但宿殃並不想成為這樣的“俠客”。
即使他已經開始接受這個世界,他還是不喜歡恃強淩弱。
所以……等幫顧非敵拿到了那白焰火蠱,他還是想回小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