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可坐在等候區的後排座椅上,一雙手的十個指頭,被她自己來回掰了個遍。
易尋已經離開了有一些時間,提著她做好的甜品,去看了她的父親。對於裡麵會發生什麼樣的情形,她心裡完全沒底。
同是混跡生意場,周父自然很早以前就知道有易尋這號人。
但不妨礙在知道自己的女兒突然和對方結了婚後,他有多麼震驚。
昨天在法院裡沒能說上話,隻能遙遙對望一眼,當時周光耀看他們的眼神簡直了。
周可可心不在焉地玩著手,直到聽見不遠處有人叫她的名字。
“爸爸?”當周可可被領進探視間,看見的,是一臉笑容的周光耀,和和氣氣地在對易尋說著些什麼。
一抬頭見了她,他親切地招手:“可可,來。”
周可可疑惑地走了過去,在易尋的身邊坐下,瞥了一眼放在台麵上的那隻芋泥盒子,它被吃得乾乾淨淨。
那一刻,她的心情有些奇異,扭頭與身邊的男人對視一眼,再回過去看自己的父親。
“好吃嗎?”每次都不放心,要這樣問一下。
“好吃啊。”周光耀笑著點點頭,仿佛還意猶未儘的樣子,“就是太少。”
周可可立刻有了種“啊,確實”的感覺:“那下次我……”
“下次想吃炸雞了。”父親接過她的話頭,目光很柔軟。
“好的。”周可可愣了一愣,把腦袋點了又點,輕聲重複,“好。”
她跟著易尋出了看守所。
他幫她提著背包,一直到了車前,幫她開了門。
“謝謝。”周可可受寵若驚地坐了進去,忽然想到這個“謝”字不應該僅僅包含一層涵義,接過包的同時仰起了臉來,“我好久沒看到爸爸笑了。”
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過去一年多裡,每當她見到父親,這個男人始終都是消沉而頹唐,臉上肉眼可見在迅速蒼老。
尤其在她結了婚這件事上,無論她怎麼安慰,周光耀都難以消除悲觀的心緒。
可能是易尋說話天生帶著令人信服的魔力吧。
她不也是在他幾句話後,就中了邪似的與他直奔了民政局?
胡思亂想之際,易尋的手掌蓋在了她的頭頂,拍了拍,把她仰視的姿態輕輕撫落下去。
他的手機是在這個時候響的,離得近,周可可聽到那邊傳來的聲音,很容易就認出是袁秘書。
“易先生,卡慕的人與我們約的是今天下午,但是金翻譯忽然腸胃炎去醫院掛水,公司裡其他能說法語的翻譯這會兒都在外地,傍晚之前趕不回來。”
袁滿的聲音儘量鎮定了,還是能隱隱約約聽出她有一些慌張,易尋聽得卻漫不經心,手掌仍然停留在周可可的頭頂,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仿佛那些事情,都與他無關。
對方彙報完畢後,空氣靜了一刻,他沒什麼情緒地道:“那就取消,另約時間。”
他掛了電話,周可可頭頂上的重量也隨之消失。
等她回過神來後,車門已關上,易尋從另一邊上來,發動了引擎。
“是法語嗎?”周可可想了半天,抿了抿唇,轉過頭去,“我可以。”
易尋側頭過來看她。
一被注視,她又有點不可避免地緊張,垂眸眨眨眼。
他幫了她很多,她也想為他做一些事情。
“我在法國留了幾年學……”周可可感覺自己日常對話還是沒什麼障礙的,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讀的商科。”
那是周光耀之前一直計劃把自己的獨生女培養成接班人,所以想辦法送她出去讀了MBA。周可可抗拒歸抗拒,課程還是老老實實地啃了下來。
所以,即使涉及到一些專業詞彙,應該也難不倒她?
易尋的目光慢慢離開,他麵朝著前方,沉吟了片刻。
然後,拿出了手機。
“不忙取消。”在給袁滿重新打過電話交代之後,他開車上了路。
周可可驀然感到一陣輕鬆,長籲出一口氣,拉開背包的拉鏈,從裡麵拿出了一麵小鏡子。
察覺到身邊的人不經意的視線,她吐了吐舌頭,放下海綿餅:“我化個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