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說及此,趙霽德低垂的眼,忽的有陰霾浮動,卻也隻是一閃而過。
當年的趙福海,那是先皇後跟前的趙福海。
降暑茶是趙福海送去的,尊的卻是先皇後的旨意。
可先皇後與先帝突然駕崩,趙福海作為先皇後跟前的內侍總管,卻活著,好好的活著。
跪在那裡,趙霽德強行斂起心思。
“當日科考,是曾蒙趙公公照拂,臣與眾考子自是感激不儘,隻是當日科考一門心思都在考試上,臣汗顏,未曾注意過趙公公容貌。”
趙霽德這話說的算是滴水不漏合情合理了。
皇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朕記得,你與何振是同一屆?”
刑部尚書何振立刻與趙霽德異口同聲道:“正是。”
語落,皇上忽的出聲笑了幾聲。
“原以為這些年你一直在餘州,何振一直在京都,你們未曾有過什麼來往呢,沒想到,同窗情誼倒是深厚啊。”
這話說的,連刑部尚書都站不住了,立刻跪下。
趙霽德麵無異色徐徐道:“臣與何大人當日在書院時,便不是好友,後來雖同朝為官,奈何臣資質不及何大人,無顏與何大人情誼深厚。”
這話說著,帶著一股酸勁兒。
皇上心頭的猜疑,淡去一些。
而何振,結結實實鬆了口氣。
狀元就是狀元,就是會說話。
皇上默了一會兒,“既然案件涉及安國公府,京兆尹便不適合查了,你去查吧。”
刑部尚書何振立刻道:“臣遵旨。”
皇上轉而道:“趙霽德,無召入京,是大罪,朕念你事出有因,不重罰,但不代表不罰,正好,宮中書庫正在編纂年典缺一抄書人,你去抄五日吧。”
這懲罰……
等於是軟禁了趙霽德。
趙霽德一怔,立刻道:“陛下英明,臣自知有罪,甘願接受陛下任何處罰,隻是臣此行因著風險極大,唯恐家中家眷被人暗害,也帶在身邊跟著入京,所以……”
皇上瞧著趙霽德,忽的噗的笑出聲來。
他原是懷疑,趙霽德與何振勾結,隸屬某個派係,合謀對付安國公。
眼下趙霽德這個反應,倒是說明趙霽德無辜。
皇上便笑道:“既是家眷來了,便住到驛館,那裡的安全,你儘管放心。”
趙霽德立刻磕頭。
“臣謝陛下恩典。”
皇上不懷疑趙霽德與何振勾結,卻對趙霽德仍是不放心。
唯有監管起來,不讓他見任何人,才能觀察出,是什麼人要躁動起來。
趙霽德退下,皇上又吩咐了何振暫時暗中調查,莫要驚動安國公,便遣他離開。
一時間,禦書房內,又隻剩下皇上一人。
這金礦若當真是安國公在開采,那他目的是什麼?
僅僅是為了斂財?
還是彆的什麼?
一旦坐實安國公的罪名,他又要如何處置呢?
安國公府世子去了哪裡?
趙福海的失蹤與這金礦有關係嗎?
隨著疑問一個一個浮起,皇上腦中漸漸勾勒出幾幅圖像。
圖像逐漸趨於清晰,皇上的麵色便也鐵青下來。
一臉憤怒,抬手啪的在桌上一拍。
才怒氣衝天,外麵一個小內侍回稟道:“陛下,麗妃娘娘求見。”
皇上陰鷙的目光,驟然轉向禦書房的大門。
麗妃……
這個時候來,與安國公府的案子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