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翻牆離開的那一刻,周赫眼睜睜看到他的祖母抱著他剛出生才滿月的弟弟從院子大門奔進來,前腳邁過門檻,後腳被人從背心刺穿。
老夫人吃痛,撲通跪倒。
懷裡的孩子被人奪出拋開。
周赫在那一瞬間,隻覺得全身血液都在狂怒。
嗓子裡迸發著怒吼,他用全身的力氣掙紮著要奔回去。
可趙副將的手宛若一把鐵鉗,將他的嘴死死的捂住。
周赫一聲發不出,在趙副將宛若鐵棍一樣的胳膊下,被夾著躍過高牆。
他腦子裡滿滿的都是祖母倒地弟弟被扔出的畫麵。
他以為,這是他最難接受的痛苦。
可就在他翻牆跳出那一瞬,他父親手持利劍,被十幾個黑衣人圍在中間。
那十幾個黑衣人手裡拿著利劍,齊齊刺向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就像一隻刺蝟,嘴裡流著滾熱的血,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不遠處,他的母親倒在血泊中。
整個周府,大火滔天,慘叫連連。
這是怎樣的人間煉獄、
他不知道家裡到底遭遇了什麼,隻知道趙副將用胳膊夾著他,飛快的從府中圍牆翻出。
乾翻七八個黑衣人之後,奪了一匹馬就急速逃走。
馬蹄錚錚,趙副將將馬騎出了空前的速度。
夜裡的風刮在他的臉上,帶著血腥的刺痛。
眼淚就像是失控了一樣,不住的落。
可逃出來了,他就知道,他隻能這樣默默的哭。
一聲不吭的哭。
終於,勁馬奔出城門。
趙副將棄馬,帶著一身的傷,背著他急步穿梭在京郊密林裡。
不知奔跑了多久,周赫總算是從渾渾噩噩的血腥中緩過一點神誌。
看著趙副將背上肩頭的傷和不斷冒出的血,周赫閉了閉眼吸了口氣。
“趙叔,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跑。”
許是趙副將跑的太快,許是他自己也已經神誌不清,沒有理會周赫,隻是咬牙用最快的速度穿越密林。
“趙叔,趙叔,放我下來。”
周赫掙紮著,從趙副將身上下來。
趙副將總算是感受到他的動作,急奔的動作一滯,嗓音沙啞又充滿哀痛,“少爺,您不能回去。”
周赫好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決堤。
趴在趙副將背上,周赫咬牙道:“趙叔,我不回去,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趙副將沉默了一會兒。
那一會兒,周赫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是須臾之後,趙副將將他放下。
站在地上,周赫才看到,趙副將何止是背上肩頭是傷,他全身上下,幾乎就沒有完好的地方。
“趙叔,咱們這樣,你肯定會吃不消的,那些人要是來追,順著血跡也能找到咱們。”
趙副將扯嘴,乾裂的嘴皮帶著一抹絕望的淒苦。
“一會兒到了前麵,咱們兩個分開走,你順著......”
周赫立刻打斷趙副將的話。
分開走,意味著什麼,周赫再清楚不過。
他家,他的親人,就隻剩下趙副將了。
“不,我絕不和您分開走!”
“少爺聽話。”
“不!”
周赫紅著眼,眼底帶著像小獸一樣的瘋狂。
“絕不!”
說著,他不理趙副將,轉頭就朝一側草叢裡走去.
“少爺你做什麼!”
周赫丟下一句,“你在這裡等著我,我去找止血藥!”
京郊密林,草木茂盛,想要找到止血消炎的草藥,不是難事。
周赫將找來的草藥全用嚼碎,連著唾液帶著草糊,全部糊到趙副將的傷口上。
又將他身上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扯下,傷口小的地方,塗了藥暫時止血,傷口大的地方,就用這衣服撕成布條死死的包紮住。
“前麵就是十裡鋪,十裡鋪有大夫,那大夫我認識,是我娘以前的戰友,我們去那裡。”
周赫執意要和趙副將一起前行。
趙副將無法,又怕周赫自己走萬一路上當真遇到什麼,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
周赫嚼了半夜的草藥,直到嘴都麻木紅腫了,趙副將身上的小傷口總算是不再流血。
大傷口雖然尚且還流血,但也好了許多。
兩人在原地做了軍事偽裝,尋了一條小路下山。
清晨的十裡鋪,還籠罩在一片晨光中。
遠遠的,周赫看到大佛寺的方丈立在那裡,他懷裡不知道抱著什麼,瞧上去既是悲傷又是小心翼翼。
想著這方丈與當今皇後娘娘乃是莫逆之交,她母親出嫁前又是皇後娘娘最為貼心的婢女。
周赫豁出去一搏,安頓了趙副將在密林口等他,周赫朝著方丈奔過去。
周赫突然出現,嚇了方丈一跳。
慌忙之下,他將懷中東西放入一側的竹籃之中,用一塊藍色的布蓋好。
周赫狐疑看了一眼。
方丈見是周赫,眼底泛起一股奇特的光,“你爹呢?”
不等周赫開口,方丈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