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架裡沒有任何聲音。
“老臣來救陛下了!”
……
還是死一般的沉默。
董卓終於忍不住了,站起身一把掀開車架,隻見車中坐著三個少年,為首的是一個身穿杏黃宮裝的嬌麗少女,少女麵帶驚恐,一手攬著一個少年,左邊少年年紀莫約十五歲,身著袞冕,麵色恐慌,肯定便是天子劉辯。
劉辯見董卓掀開車簾,再看外麵騎在馬上的麵上猶帶殺氣的騎兵,不禁雙眼含淚,整個人劇烈顫抖了起來。
“我說,老臣來救駕了!”
董卓一見,不禁聲音提高,直視劉辯大聲道。
“大膽!”
一聲稚嫩的喝罵響起,董卓一愣,轉頭看去,隻見右邊那十歲出頭的幼童顫抖著挺起胸膛,猶豫著直視自己。
“你是何人?麵見天子居然敢不跪!?”
董卓又愣,還未說話,便又聽幼童大聲道:“爾敢高聲嗬斥天子,欲謀反焉?”
饒是董卓膽大包天,這頂帽子扣下來也不禁讓他有些遲疑,這才抱手再次半跪:“老臣並州刺史董仲穎,見過陛下,見過渤海王、代郡公主。”
他一麵說一麵偷看哭的稀裡嘩啦的天子,還有那麵色發白卻故作鎮定的渤海王劉協,心道,天子懦弱無比,這渤海王小小年紀倒也幾分膽色。
劉協看了看哭的淒慘的兄長,再看看警惕盯著董卓的劉彤,咬了咬牙道:“董卿救駕有功,皇兄必將感銘在心,且送我等回宮吧。”
“喏!”董卓更是大奇,放下車簾,翻身上馬護著車架往南回洛陽。
“主公……”
李儒縱馬來到董卓身邊,笑著說道:“恭喜主公。”
董卓轉頭看著李儒,便見李儒回頭看了看天子車駕,小聲道:“天子懦弱失德,而渤海王少年聰穎,主公何不攜救駕之功,回洛陽後趁機……廢帝……”
董卓眼睛一眯,小聲道:“我也知道,可是天子乃是先帝嫡子……”
李儒笑容更深了:“可是渤海王還有一個稱呼……董侯……”
董卓聞言嘴唇慢慢上揚。
大軍行出不到兩裡地,隻聽前方馬蹄聲震天,董卓目光一凝,便聽前麵黑暗中一聲怒喝:“放箭!”
隨後黑暗的馬蹄聲中咻咻咻箭雨直落,董卓急忙抽刀撥打箭矢,可是對麵箭矢如同下雨一般不見停止,片刻後自己前陣的騎兵慘叫著歪倒一片,眼看百十名騎兵被射於馬下!
“無恥奸宦,居然敢挾持天子!”
聽到這個聲音,後麵天子車架中忽然兩聲女子驚呼起來。
“君瑜!”
“君瑜!”
然後便見天子將腦袋伸出車架,大哭道:“皇兄!姐夫!救我!”
董卓看自己被射殺的無數兵士,麵對前方漆黑一片的群山,還有些許雜亂卻陣陣逼近的馬蹄聲,咬牙一抬手,喝道:“止步,舉盾!”
他的西涼飛熊軍就是專門針對西涼羌夷等蠻族精於騎射的遊牧騎兵設立的,基本人人背上都有一個小盾,聽得統帥下令。飛熊軍騎兵們立馬將天子車駕圍了個嚴嚴實實,本有些鬆散的騎兵們也漸漸圍攏,將木盾舉在頭上盾盾相護,猶如一頭巨大的玄武巨獸。
董卓皺眉看著對麵漸漸安靜下來漆黑一片的道路儘頭,心知對麵也已經結陣完畢,隻怕些許時候就會來衝擊他的軍陣。
騎兵之利,隻在馬匹狂奔之時,一旦停下來,隻怕不如結陣的步兵厲害。
不過董卓並不怕袁珣率軍突擊他,他一得到城中傳來奸宦挾持帝後出逃,立馬點兵向北急追,看著情況,他是動作最快的。
董卓也是大漢有名久經沙場之宿將,自然知道袁珣來的如此之快,肯定也是率領騎兵,虎賁軍的騎兵他見過,不過五百人,他並不怕袁珣衝陣。
甚至他還希望袁珣率領精騎衝陣,隻要經受住第一波衝擊,他就能憑借人數優勢吃掉袁珣的騎兵。
可是讓他懼怕的一幕發生了,並沒有想象中五百騎兵衝出夜幕直取自己軍陣的情況發生,迎接他的又是一陣箭雨。
袁珣也許是怕傷及天子,並沒有選擇拋射,無儘的箭雨從黑暗中四麵八方襲來,董卓這邊結好陣,奈何騎兵的圓盾並不像步兵大盾那般能將周身護的周全,護人卻護不住馬,這小子也陰損,居然專門照著馬匹射擊,沒有一會兒,如同割麥子一般,擋在前麵的騎兵們戰馬慘嘶,不少身上被射的如同刺蝟一般,倒地將騎兵壓在身下。
這還好了,大多數卻是戰馬受傷受驚,不顧馬上騎兵嗬斥,掉頭就跑,頓時擾得前麵的騎兵亂作一團。
董卓倒吸一口涼氣,袁珣這小子邪了門了,一路不打火把,居然能夠在星光下看的清楚,他騎兵中難道都沒有雀眼之症的嗎?
蒙雀眼就是夜盲症,在這個時代,尋常百姓營養不足,大多數都患有夜盲症,是故就算是打仗,夜戰偷襲不打火把的情況也不多。
董卓猜對了,虎賁衛乃至整個冠軍守軍,因為冠軍縣商貿繁榮,經濟發達,袁珣不缺錢,夜盲症這種病說白了就是缺維生素a,維生素a隻要多吃動物肝臟和雞蛋就是了,以冠軍縣守軍那種令百姓都極為嫉妒的夥食,就算全有夜盲症,營養充分的情況下也都好了。
而袁珣在追趕途中就記得,似乎曆史上就是董卓堵住了奸宦北逃之路,立下救駕大功,換取了能夠和袁紹、袁術這些大佬平等對話的政治資本,繼而才因廢立之功一路平步青雲,成為漢末前期第一軍閥的。
是故在路上,袁珣下令全軍熄滅火把,隻留五個火把在前引路,聽得前方喊殺聲起,又滅了火把,借星光偷襲董卓。
隻有這樣,董卓才不敢放開和自己對剛,畢竟他在暗,董卓全軍人人手持火把,集中在一起猶如一座燈火輝煌的城邦,就如同活靶子一般,他當即命令全軍散開放箭。
邪門的不止如此,董卓發現袁珣虎賁衛騎兵用的是很邪門的弩,眼看幾個騎兵手臂上的木盾居然被那弩箭洞穿,半截箭頭透過木盾刺穿手臂,慘叫著放下木盾而被射成了刺蝟,關鍵是箭雨絲毫不停歇,猶如瓢潑大雨,快得驚人,就連停頓都沒有,射的飛熊軍叫苦不堪。
對麵用的什麼邪門弩弓?!
“袁君瑜!我乃是救駕而來,為何無故攻擊與我?”
董卓藏在騎兵後,自己又不能沒了火把,要不然更是被偷襲,又不能主動出擊,隻怕中了對方埋伏,打不得退不得,一時間隻能堪堪防禦,心中憋屈無比,怒吼起來。
“咦?董公?真是夜路多見鬼,你不駐守夕陽亭,何故卻帶騎兵來此?”
黑暗中傳出一聲“清朗”的公鴨嗓:“若真是救駕而來,何故天子向我呼救?”
“我他娘怎麼知道天子為什麼向你呼救?”董卓憋屈欲死,破天荒的叫起了屈,“是你叔父袁本初傳來消息,讓我速速帶兵趕赴邙山救駕,我隻是聽命行事!”
“主公,這樣下去不行,敵在安我在明,對方隻怕是一支人人有夜眼的精兵,若是時間拖長了,我們必潰!”
董卓才說完,李儒縮在他後麵抱著腦袋低聲呼喊起來,董卓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便又聽李儒道:“主公速速命全軍散開,暴露天子車架,袁珣投鼠忌器,必然不敢再如此以弓箭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