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珣搖了搖頭,問道:“我沒事,你們都沒事吧?”
陳到眼神往董卓和他身後的飛熊軍一瞟,用極為輕蔑的語氣道:“要不是公子你自投羅網,我們一夜就能吃了他們!”
袁珣皺了皺眉,冷道:“你是不是飄了?居然說這種話?董卓手下都是身經百戰的西涼精兵,你以為是一個個待砍的南瓜?
且不說昨夜他以聖駕為要挾,就算他不滅火把,僅僅化整為零,那麼多人逐個找我們捉對廝殺,你們能撐幾時?
陳叔至,你幾時養成這般驕狂的狗屁性格?再這副鬼樣子,滾回冠軍縣去!”
陳到一驚,誰知道袁珣能發這麼大的火,可是仔細想想,袁珣說的不無道理,一時間羞紅臉頰抱拳道:“末將謝過君侯教誨,還請君侯責罰。”
袁珣冷著臉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這時候,那騎馬文官帶著閔貢走上前來,看到袁珣,抱手道:“冠軍侯辛苦了,能把聖駕追回,你有恩與天下。”
袁珣轉頭看了看董卓,再看看那老年文官,一時間有些心灰意冷,抱手歎氣道:“盧中郎謬讚了,人不是我追回來的,乃是董刺史追回來的。”
原來此人便是後世和朱儁皇甫嵩並稱為“大漢最後的三大名將”時任北中郎將、尚書盧植。
盧植師從桓帝時期的名臣陳球,也是涿郡一代大儒,他能文能武,黃巾之亂中立下赫赫戰功,但是被十常侍壓製,隻認一個北中郎將、尚書的職位。
最讓盧植在後世聲名顯赫的並不是他的戰功,而是他的教育能力,他在被罷官期間曾在涿郡辦私學,漢末群雄中不少都是他的弟子,如後來北方霸主公孫瓚和未來蜀漢昭烈帝劉備,都曾就學於他的座下。
乃至劉備在前期不得誌之時,除了自己“中山靖王劉勝之後”,也經常拿“盧植弟子”作為背書提升自己的名望。
盧植深深看了袁珣一眼,搖頭歎道:“袁冠軍已然儘力了,此事不怪袁冠軍。”
袁珣微微一滯,抬眼望向盧植,心中了然,盧植乃是天下有名的名士,興許早已看穿了袁氏的詭計,是故才安慰和袁氏唱反調的袁珣吧?
果不其然,盧植不再看袁珣,而是朝著旁邊一個剛剛從肩輿上下來的老者拱手道:“威考公,拜托了。”
袁珣一看那老者,心中一奇,心道:他要作甚?
“崔烈……他能乾嘛?”
不但是袁珣,就算是袁珣身後的劉彤也是心中大奇。
崔烈,清河崔氏分支,也算是世族出身,早年還是幽州名士。可是這貨和張溫一樣,同樣利用靈帝和董太後賣官鬻爵的時候,居然花錢買了個司徒。
洛陽有一個笑談,說洛陽司馬司徒都是銅錢打造的,說的就是張溫和崔烈。還傳聞崔烈當上司徒後,心中的去問他兒子崔鈞,外麵怎麼評論他。
他兒子崔鈞說,他買官之前,人人誇讚,他買官之後,人人鄙視。崔烈問其原因,親兒子崔鈞居然也鄙視道:因為他身上有銅臭。
於是崔烈大怒,舉起拐杖追打他兒子。
崔鈞當年就任虎賁中郎將,身穿鎧甲逃跑。
崔烈垂垂老矣,怎麼能追得上崔鈞呢?於是破口大罵其子不孝。
誰知道崔鈞反諷道:古之賢君舜的父親打他,舜也是小打即挨,大打隻逃的。
於是崔烈羞愧住手。
坊間傳聞也不知可否能信,但是崔烈這已經算是名聲極臭了,此時他要乾啥?
或者說盧植需要他乾嘛?
隻見崔烈拄杖健步走到董卓馬前,拱手笑道:“董方伯辛苦了,此時十常侍已滅,聖駕也已經送至迎駕隊伍,董方伯何不率部返回夕陽亭休息?”
靠!
袁珣在馬上翻了個白眼!
董卓若是區區一個“銅臭司徒”就能勸走,何必不遠千裡從西涼到河東,再緊趕慢趕跑到洛陽來參加此次野心家的狂歡?
要說盧植帶著幾萬精兵來迎駕,董卓還可能攝於其威退走夕陽亭,此時除了袁珣的二百騎兵,就是閔貢的幾百士兵,還有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一群老頭文官,指望他們能擋住董卓不讓他進城?
盧植出洛陽時從馬上摔下來摔了腦袋了吧?
果不其然,董卓聞言雙眼一瞪,用馬鞭直指崔烈鼻尖,怒喝道:“老子帶著手下弟兄日夜兼程跑了三百裡才追上聖駕,還他娘的被冠軍侯誤以為是奸宦隊伍而損失了二百多弟兄,你現在讓老子退卻?你信不信老子砍了你腦袋?啊?!”
崔烈被董卓的大吼嚇了一跳,不禁退後三步避開那差點抽到鼻尖的馬鞭。
“莽夫……”
“簡直是有辱斯文!”
董卓如雷般大吼也讓崔烈身後的百官嚇得一個個戰戰兢兢,一時間居然沒人敢出來說話,隻敢躲在閔貢曲部背後竊竊私語不止。
“你們一群人無不是公卿大臣,平素口口聲聲匡扶漢室,到頭來天下動蕩,連天子都被人劫走,老子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救駕歸來!回避?你們憑什麼讓老子回避?!”
說完,董卓鄙視的看了一乾公卿大臣一眼,冷哼道:“走!進城!老子倒想看看誰他娘的敢攔我!”
隨著董卓一聲令下,三千西涼鐵騎護衛在聖駕周圍,生生在百官群中開辟了一條道路,這些百官人人麵色漲紅,卻隻能乖乖讓路。
盧植深深歎了口氣,搖頭道:“早做打算吧,天下要亂了,連拿司徒做試探都攔不住這些虎狼,硬碰硬不過途生傷亡罷了,大漢從根裡爛了,也從根裡生出了惡鬼,救不得,救不得了啊……!”
他此話似和袁珣所說,也似自言自語,說罷,便一拉馬頭自顧自跟著聖駕朝著正在流血燃燒的洛陽城中而去,隻留下一抹蕭索的背影。
“君瑜……大漢真的沒救了麼?”
袁珣帶著二百騎兵呆立在洛陽城外,看著東方綻放的第一模殘血一般的朝陽,輕輕拍了拍放在腰間劉彤的手,搖頭道:“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