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此次考核中剩下的最後十名弟子,葉懷遙排在倒數第二位。
他此時竟然要在靈脈儘廢的情形下催動靈力,幾乎引得人人側目,想看看他接下來會如何作為。
特彆是塵溯門中的一眾女弟子。葉懷遙風雅俊秀,平時門中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傾心於他,大比之後全都哭腫了眼睛。
眼下明知道這人日後的前途算是完了,然而此時見他站在那裡,儼然還是昔日那副年少風流的倜儻模樣,卻還是讓人放之不下。
趁著其他弟子更換杜鵑、考核尚未正式開始的空檔,已經有幾名膽大的弟子衝著葉懷遙低喊起來:“葉師兄,要保重啊!”“葉師兄,請量力而行!”
勝出肯定是不可能的,但精神可嘉,他哪怕隻能催開一朵花,大家都是敬佩的。
葉懷遙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拱了拱手,哈哈笑著說:“多謝多謝,一定一定!”
他的回應又引發了一片騷動。
太玄峰峰主成枚正是成淵之父,他最看不得葉懷遙這幅輕佻樣子,眉頭深皺,起身厲聲喝道:“都住口,成什麼樣子!”
他嚴厲地看了葉懷遙一眼,冷冷拂袖落座:“開始!”
滿場寂靜下來。
葉懷遙這個人,少年成名,被滿門上下捧著供著長大,這樣的環境下,他沒長成個殺人放火的熊孩子已經是難得,要說什麼謙虛端肅克己自律的優良品質,那就更不用想在這位少爺身上找到半點了。
隨著年紀漸長,而後成為明聖,好歹也要給玄天樓留點麵子,他身上那些個輕狂傲慢、桀驁不馴,都被一層溫良恭儉讓的皮包裹的嚴嚴實實。
不過那多半是為了忽悠世人,內裡的本性可一點沒改。
他跟普光明世鑒放了個嘴炮,又在一大幫師姐妹麵前展示了自己的翩翩風姿,其實心裡對目前的形勢認識的很明確。
從剛剛站在這裡起,葉懷遙就感覺到自己內息滯澀,完全無法找尋到杜鵑的生機所在。
不能動用靈力,不能求助普光明世鑒,周圍還有一幫人虎視眈眈,等著看他的笑話——真是令人為難的場麵。
因而為了回報觀眾們渴望熱鬨的殷切心情,葉懷遙決定找找刺激,乾一票大的。
他閉上了眼睛,天地萬物化為一片黑暗之際,心中自然生光。
微風習習,吹起千葉萬葉的勃勃生長;溪流彈奏,帶來水波無跡的舒放冥遊。生機無處不在,力量也就無處不在,當將身心融而為一,天地儘在掌中!
雪駒雲蹄,水波萍跡,暮風催人倦,浮世如倒影。
在這樣的空靈之境中,葉懷遙心念牽引,將周圍草木魚蟲的生長力量與枯死的花枝融為一體,這蓬勃的生命力是任何一個人的靈力都無法比擬的——包括全盛時期的他自己。
做到這一點對於一名真正的十八歲少年來說自然不大可能,但明聖的心境,從千難萬險中打磨而出,早已利刃在懷,無堅不摧。
周圍的人群中已經發出了不耐煩的低語,其他九名弟子都已經或多或少催開了數朵杜鵑,唯獨葉懷遙閉目負手,穩如泰山,倒像是跑到這裡來養神了。
有人忍不住嘀咕道:“這小子平日裡就最會耍無賴,現在裝模作樣的,不會是等一會誆騙咱們,說花都開了,隻是旁人看不到吧。”
——天地良心,不是他故意汙蔑,而是以葉懷遙平日裡的德性,這事他真乾得出來。
嚴矜蔑然冷笑。
成枚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願意看他站在場上丟人,正待嗬斥葉懷遙下去,忽然有人驚聲道:“快看!第九盆杜鵑開花了!”
他猛然抬頭一看,當即愕然怔住。
隻見如同冬消春至,那乾枯粗糙的樹皮,逐漸變得濕潤,內裡有薄薄的綠意漫上,細小的花芽緩緩冒出頭來,枯葉與死皮剝落,露出柔軟的內裡。
春到枝頭緋。一朵初綻的杜鵑驀然舞在枝頭,緊接著數層柔芳綻放,轉眼間如同活轉開來一般,顫巍巍開至極盛。
嚴矜愕然失神,成淵倏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葉懷遙的靈脈是他親手所廢,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對方的傷勢,可是現在,那杜鵑居然真的開花了!
嚴矜喃喃道:“這、怎麼會……”
然而還不是結束,與其他人緩慢的進程不同,葉懷遙這麵的杜鵑生長極快,一朵綻出,接下來便是第二朵、第三朵……
熱烈欲燃的花流漫出狹小的花盆,一叢叢地將整個殿前霸占,轉眼間滿目豔紅之色,有若海洋。
葉懷遙腳下不動,立於花叢之中,額頭也是微微見汗,顯然並不輕鬆。
但煊盛妍麗的花朵映著他描畫似的精致眉眼,花光轉折流淌,卻是塗抹出一身風流,猶如一幅行雲流水的畫,絲毫不會令人覺得狼狽。
四下諸人嘴巴微張,似驚似惑,也不知道是震懾於這從來無法想象的神奇場麵,還是沉醉於舉世難見的天人之姿,一時竟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