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結界被打開,玄天樓的部分弟子和昆侖刀一派留在外麵看守,剩下的人則都按照早就安排好的順序走了進去。
這還是葉懷遙頭一次進入鬼風林。
他今時不比往日,身體還是那具身體,隻是縮水變嫩了不少,又暫時沒有恢複靈力,剛剛站在結界外麵的時候,並未感覺到異常。
直到此時,葉懷遙才深切地體會到了成淵口中的“可怕”,是什麼意思。
顧名思義,鬼風林中到處都是高大粗壯的參天大樹,樹乾並不是筆直的,而呈現出一種古怪的扭曲狀態,仿佛是人類交纏的軀體。
除了樹木之外,地麵上還生長著高及膝蓋的灰綠色野草,周圍的空氣中灰霧彌漫,陰氣冷沉,隱約還有憧憧黑影在裡麵竄動。
同伴們即使近在咫尺,都隻能看見對方隱約的身形。像這種地方,簡直就是各種魔物厲鬼生長的最佳土壤。
修士們各自握緊手中兵刃,謹慎地朝前走去,燕璘低聲道:“腳下的雜草太厚,或會有什麼東西藏在裡麵,請各位小心。”
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都模模糊糊的顯出了幾分沉悶。
嚴矜嗤笑道:“咱們身上都有靈符和法器,若是有魔物敢接近,一定會先收到示警。區區小妖,不成氣候,燕公子且寬心吧。”
他說的話有幾分不客氣,燕璘涵養很好,並不生氣,剛說句“但願如此”,忽然便聽灰霧中響起“刷”地一聲風響,掩蓋了所有人的交談。
周圍霎時一靜,數把長劍直接出鞘,但眾人靜待片刻,沒再發現任何異常,就連嚴矜所說的法器示警都沒有出現。
過了一會,有人問:“沒事吧這?好像沒有動靜啊?”
要按平時,他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原本發生任何的狀況都不必緊張。但目前處於陌生的環境當中,最關鍵的是視線也不大清楚,就難免令人心中不安了。
褚良道:“可能是有鳥飛過去了,大家繼續向前走吧,不要放鬆警惕,前後挨著的人也互相照應著。”
這些人裡麵最慘的要屬葉懷遙,他一個劍修,連佩劍都在大比中被成淵給撅折了,目前手中隻拎著一截樹枝。
他隱約覺得事情似乎不像褚良說的那麼簡單,但也確實沒有發現端倪,剛思量著緩緩邁了一步,就感到前方有個人,衝他一頭栽了下來。
葉懷遙搶步過去,伸手一接,托住對方的後背,問道:“這位兄弟,你怎麼了?”
他說完之後就感覺自己摸了一手的黏稠,緊接著血腥氣直衝鼻端。
葉懷遙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些微的驚訝之色,用手一試,發現對方竟然真的沒有了呼吸。
聽到他這邊的動靜,其他人都湊了過來,紛紛詢問:“怎麼了?”
“出什麼事了?”
“那是樊師兄嗎?樊師兄,樊師兄?”
燕璘劃亮了手裡的火折子湊過來,葉懷遙將手裡這位“樊師兄”平放到地上,說道:“死了。”
“死了?”有人大吃一驚,“怎麼死了?!”
他問出這個問題,燕璘手中的火光也已經照亮了對方的傷口。
隻見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死者的胸口處被掏出來了一個拳頭大的洞,直透後背,裡麵的心臟沒有了,傷口邊緣皮肉破爛,依稀是被什麼鋒利東西抓撓出來的劃痕。
紀藍英道:“這看起來,倒有點像鬼抓手。”
傳言中有種厲鬼喜歡食人心臟,雙爪上生有長而尖銳的指甲,被它抓過的傷口就叫做‘鬼抓手’。
燕璘的眉心一凝,嚴矜厲聲說道:“剛剛站在樊湯身邊的都是誰?你們就沒察覺到厲鬼的氣息嗎?”
葉懷遙拿了塊帕子將手上的血跡擦乾淨,他不必說,自然是其中一個,另外幾人也紛紛站了出來,全都表示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他們這麼多人都在這裡,要是有厲鬼無聲無息地接近還沒人察覺,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更何況就像嚴矜自己剛才所說,每個人身上都帶有法器,目前這法器也根本就沒有示警。
這說明來的並非厲鬼,也不是魔物。
——可看那傷口,也明顯就不是人啊!
那麼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在這一片茫茫的灰霧當中,避開這麼多人的眼目,無聲無息地把人的心臟給掏出來?
燕璘反應很快,見此情形,心念一轉,拔劍橫掃,將附近的一片長草削平,草叢下麵的地麵露了出來,上麵隱約還落著幾塊白骨,除此之外,便再沒有其他的異常。
褚良剛說了一句“在這裡耽擱著不是辦法”,就又聽見了剛才那熟悉的風聲響起,緊接著便是一聲慘叫。
他霎時變色,轉身看去,便見就在自己的身後不遠處,搖搖晃晃又倒下了一個。
旁邊的幾名弟子都驚呆了,沒有動作,眼睜睜地看著發出慘叫的人一頭栽倒在了地上。褚良搶步過去,將人扶起來一看,胸口處赫然又是一個貫穿後背的大洞。
他憤然抬頭,轉眼四顧,周圍每一張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愕然和驚疑。更遠處也正有人聞聲聚攏過來,他們的表情卻隱在茫茫的黑霧當中,無法看的清楚了。
見到那個新死之人胸前汩汩流出的血液,在場的人幾乎都是一陣毛骨悚然。他們可以不畏懼凶悍的妖魔,但目前這種未知與迷惘,才是最讓人不安的東西。
身邊所有的一切,草、樹、人……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仿佛隨時都要被揭破,露出猙獰的真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