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浣紗在二門上和如書見了麵,姊妹倆說說笑笑地乘車到了侯府大門口,小心地帶了帷帽,沿著熱鬨的烏衣巷,向著遊覽的目的地上原走去。
按照傳統,在端陽節這天,無論是小門小戶的女子,還是世家大族的閨秀,都要從家門口便開始步行,一路走到上原,而世家大族的姑娘們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到達有五城兵馬司巡邏的上原之前,一般都會用帷帽隱藏起自己的相貌和身姿,寬寬的帽簷下,輕綾紗製成的帷幕把女孩子從頭到小腿全部籠罩在內,但當清風吹起時,輕紗帖在姑娘身上勾勒出的輪廓反而更加誘人,烏衣巷裡,各大世家的小姐們,一年中難得這樣自在,都早早出了門,和百姓家素麵布裙的女孩子們一起,彙成無比美麗的河流,流向全城男子心中的聖地——上原。
如箏和如書也一路遊覽著風景,慢慢走到了上原,一路花紅柳綠的盛景,加上如書嘰嘰喳喳地聲音,讓如箏剛剛陰鬱的心情也消散了大半。
到了上原,大家的女子們也都摘下帷帽,看上去和平民家的女孩子一樣,年輕,美麗,如春花春水,點綴著今日的京城。
上原,說是盛水河畔的上原高地,實際上遠不僅限於此,因端陽節上原遊的緣故,上原和周邊的幾條街道早已被各種攤販包圍,京城的青年人們,便在這一年唯一一天可以放肆無拘無束的日子裡儘情玩樂,即使是和萍水相逢的異性結伴遊覽,也不會為人詬病,也正因如此,每年的上原遊之後,都是京城冰人們最忙碌的日子,但這樣美麗的邂逅,從來都不屬於世家大族的女子,除非她們能豁出所有的名聲地位和財富,隻為了一見鐘情四個字,而遠遁天涯。
如箏冷眼看著周圍或羞澀,或期盼的目光,依稀記起前世的自己也是這般,在人群中上下梭巡,望穿秋水般地想要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待真的看到了,又不知該如何上前搭訕,冷淡了,怕人家誤會自己驕矜無情,太熱情,又怕端方的他以為自己閨德欠奉,這種矛盾負複雜的心情,今生恐怕不會再體會到了吧……如箏這樣想著,唇邊浮起一個很好看,也很涼薄的微笑。
好矛盾!好複雜啊!
如嫿望著前方那個熟悉的身影,幾乎把手裡的帕子揪的脫了絲,最後還是心一橫,拉了結伴而來的如棋走上前去,裝作偶遇的樣子,輕輕一福身:“蘇世兄萬福,好巧。”
口中說著好巧,心裡卻暗自慶幸自己有個八麵玲瓏的母親,早早便派人等在國公府門口,將蘇百川的行程通報了自己,才促成了這次茫茫人海中的“偶遇”。
蘇百川看見如嫿,沒有過多意外之喜,卻也溫雅一笑:“好巧,林世妹也來了。”
如嫿纏著蘇百川說說笑笑,如棋則安心地作著背景,如嫿說了一路上看過來很好的楊柳,誇了蘇百川手上的折扇,蘇百川卻隻是淡淡的應了,好似渾然不覺如嫿想向自己討要折扇的心思。
能說的都說了,如嫿沉默片刻,正在搜索枯腸該如何打開局麵,蘇百川卻微笑著開了口:“世妹……”
如嫿心裡一喜,笑著應了,蘇百川卻似猶豫了一下,到:“如箏世妹今日沒有與你們同行麼?”
聽了他的話,如嫿心裡一緊,隨即湧上的是濃濃的酸意,麵上卻極力克製著:“長姊出來的早些,想必是和四妹妹同行了,怎麼,世兄有事找她?”
蘇百川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啊,自己是有事麼?應該不是,那為何要急著找她,以至於向明顯對自己有好感的如嫿問她的去向呢,這與他一向對世家女子既不親近也不得罪的原則差的太遠了……
是因為她屢次對自己表現冷淡麼?還是她那一曲《山河慶》太過驚豔,亦或者是家裡長輩時不時向自己暗示的,她可能會是自己將來的妻子?
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這些原因在作怪,隻是很強烈地想要接近她,於男女之情上一向不在意的他,乍遇到這種情形,隻能歸結為一個詞“前世姻緣”。
如嫿看他目光迷離,默然不語,心裡的酸楚發酵成了抽痛,她上前一步,福了福:“世兄若是無事,小妹先告退了。”
說完,她抬起頭,盈盈大眼看著蘇百川,委屈不甘夾雜著嫉妒,讓她的笑有些僵硬,眼底也浮上了淚意。
她希望蘇百川能出言挽留自己,至少要提出送自己一程,誰知蘇百川隻是淡淡一笑:“好,世妹路上小心。”
如嫿勉強笑了一下,轉身快步離去,心裡萬分不甘的她,無意中看到前方路上一塊小石頭,苦笑著橫心踩了上去,不出意外地在如棋的尖叫聲中滾在了地上,不知是腳腕上還是心裡的疼痛,勾出她成串的眼淚……
如箏和如書沿著上原慢慢遊覽著,時不時遇到結伴而行的年輕男女,如書都會興致勃勃地偷偷瞟上幾眼,偶爾遇到百姓家的孩子,略大膽些十指相扣說笑著走過,如書還要替他們不好意思一下,臉頰飛上兩片紅雲。
如箏看著她,好似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有一點好笑,一點憐愛,還有淡淡的落寞。
行至上原的儘頭,熱鬨的集市吸引了如書的目光,深宅大院裡長大的她們,哪裡見過這樣的煙火紅塵,如書當下兩眼放光:“姐姐,咱們去那裡頑一下可好?”
如箏還沒說話,旁邊的跟著的雪茉麵色一變,偷偷拉了拉如書的衣袖:“小姐,姨娘囑咐了,讓你遊覽了上原就回府,不讓到處亂逛的!”
如書白了她一眼:“膽小的丫頭,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麼危險,再說今日不還有五城兵馬司的巡邏麼?怕什麼!”說著又轉向如箏:“哦?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