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息怒,兒子此舉也是想讓箏兒略避一下京中紛起的流言,等風頭過了,自然還是要接她回府的,母親不必擔心。”
老太君斜睨了他一眼:“避風頭?!避什麼風頭?我箏兒不過是被惡賊攔路打劫,驅車逃了,有何風頭可避?你不說查那些坊間胡言的源頭,反而讓箏兒避到莊子上,豈不是坐實了外麵那些邪心人的胡謅妄揣?這樣本末倒置的主意,也是你這堂堂一品侯內閣學士該有的決斷麼?”
老太君麵容沉肅地看著林侯:“彆當我老了就糊塗了,你們夫婦打的那些小九九我心裡明鏡似的,如嫿對蘇百川的心思,我也不是不知,隻是我這句撂在這裡,當初你父親跟老國公定的人是如箏,你若是還懂得一個‘孝’字,就彆打什麼李代桃僵的主意!”
林侯見一向顧及自己顏麵的母親說出此話,知道她是動了真怒,忙躬身答道:“回母親,兒子不敢忤逆父親遺命和母親的慈命,隻是如今國公府蘇世兄已經明裡暗裡提點兒子,不想再給蘇百川定如箏,也說了還想和咱府結親……兒子隻是想著,兩家世代通好,若是咱們執意要為如箏定親,拂了國公府的臉麵,到時候逼得蘇家另求高門,反倒不美……況且箏兒也是早就和我說過,她不喜歡蘇百川,此次到莊子上暫避,也是她自己求的……想是心疼姐妹,不願連累她們……”
老太君聽他一席解釋之言,氣極反笑:“好個處處為兒女著想的慈父,前頭如箏沒出事時怎不見你這樣順她心意?!如箏自請離家?如今這天寒地凍地的你就準了?難道不是你把我的箏兒叫到書房,一頓排揎才逼得她自請離家的?”
她一連串質問,問的林承恩啞口無言,隻得束手諾諾,老太君看他煩心,冷笑了一聲:“蘇家那個老東西也是老糊塗了,蘇清辭那小東西也八成兒是聽了他那眼皮子淺的媳婦什麼枕邊風,罷了,此事我自有計較,等明日問過箏兒,再行決定吧,你先回去,戳這裡我看著心煩!”
林承恩如臨大赦,趕緊行禮欲退下,老太君又到:“回去告訴你那好娘子,平日裡少動些歪心思,我不是不省得!”
林承恩趕緊仔細應了,老太君擺擺手令他退下。
張嬤嬤行禮送了林承恩下去,又走到屋裡,給老太君換了一杯茶,歎道:“老太君,侯爺也不容易,如今蘇世子聽了外麵那些邪心人胡沁,眼見是生了退意了,侯爺也是為了兩府的關係,才……”
老太君長歎一聲慢慢歪在榻上:“雨蘭你也不用勸我,我都知道,如今國公府糊塗,咱們也不必上趕著將我的乖囡囡硬往人家裡塞,我看蘇家那個老頭子也是個沒主心骨的,生生讓兒子做了主……”她看著坐在身邊為自己揉著腿的韓媽媽:“蘇家的親事八成是不成了,給了如嫿也好,給了彆人也罷,我都不在意,隻是我的箏兒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定要找一門不下於國公府的親事才行。”
張嬤嬤歎了一聲,又凝眉到:“淩家……若是您親自去說,不定願意呢,奴婢聽說淩家兩位夫人都是極喜歡二小姐的。”
老太君搖搖頭:“淩家那隻娶將門女的規矩到無礙,不過前幾日兄長和長嫂來信,說是淩朔風看上崔家琳琅了,怕是此次出征回來就要議親的,咱家你是知道的,爹娘一向做不了孩子的主,既然朔風自己看上了,恐怕也是不好違了他的意思的……”
張嬤嬤也歎了口氣:“二少……”
老太君斜了她一眼:“老糊塗,咱們箏兒是嫁不出去了麼?逸雲雖然是個好孩子,可怎麼說也都二十一了,再說他心裡惦記的是誰,全京師幾乎都知道,我箏兒怎能嫁給心心念念惦著彆人的主兒?”
張嬤嬤笑著點點頭:“是奴婢老糊塗了,其實若不是怕四小姐搶了先,二小姐的歲數還真是不著急呢,大小姐還沒議親呢。”
“如嫿……”老太君念叨著,臉色一沉:“如今看來和她娘一樣,也是個不知羞的……長姊的親事也敢惦記,可歎國公府眼瞎,竟然放著我箏兒不要……”
張嬤嬤歎了口氣,笑著安慰她:“您也彆動氣,四小姐嫁得好,也是您教導的好不是,總歸要先給大小姐和二小姐學門好親才是。”
老太君長歎一聲,扶著張嬤嬤的手起身:“詩兒還好,繼恩是個好樣的,如今也是六部大員了,隻要放出消息,誰不上趕著和他結親,我箏兒就要好好籌謀了,明日待我問過她,再行計較吧,真是飛來橫禍……”
一夜寒風起,晨間驀地又冷了三分,如箏像往常一眼早早起身,穿的暖暖地,攜了如詩的手去慈園請安,走在熟悉的路上,她心裡一陣感慨,不知這樣的路程,還要多久才能再走上,還是說……不會再走了……
如詩緊緊牽著她的手,心裡終於明白了自家母親曾向自己說的那種愧悔之情,她和二嬸隻是妯娌,而自己和如箏,還有一份血緣親情在,她不禁暗自羞惱自己身為女子的無力和無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妹踏上艱辛之路。
往日裡覺得長長的路,今日卻覺得短,如箏和如詩踏入慈園時,如書遠遠地迎了出來,麵帶喜色地挽住如箏的手,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剛剛母親來回你要走的事情,被祖母一頓排揎,姐姐你不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