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箏一覺醒來,並沒有出現崔媽媽擔心的發熱等症候,讓她和婢子們多少放下點兒心,但如箏的精神卻變得很差,每日裡吃的也很少,常常是懨懨的自己坐著,崔媽媽讓丫鬟們說笑話逗她開心,請如詩等人來找她說話,都沒什麼用處,環兒有一次慫恿如箏撫琴,還把她給弄哭了,如詩看出不對,暗地裡問了如箏,卻也隻能跟著歎息。
崔媽媽萬般無奈下,正準備給老太君寫信彙報此事時,侯府卻先來了信兒了。
信是林侯派人送來的,隨信而來的,還有老太君的口信兒,讓如詩如箏姐妹幾個儘速返回,聽了老太君的慈命,如箏如墜五裡霧中,和如詩對視一眼,趕緊打開了林侯的信。
信寫得很簡單,隻是說近日聖上身體轉好,又加上恭王妃為恭王新添了一位小世子,聖上龍心大悅,便準了恭王的請求,今年冬至宴要大辦,請各家勳貴重臣都帶家眷出席,而如箏身為嫡長女,自然也在出席之列……
看完信,如詩如書興高采烈地替如箏高興,琳琅也上前拉住她的手,祝賀她終於可以重返京師,如箏卻咬著唇想了想,露出一個淒苦的笑容,草草地謝了姐妹們,便獨自走進了裡間。
她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已經漸漸消融的殘雪,不由得想起了那日的雪中紅梅,和比紅梅更加紅的驚心的,那人眼角的殷紅淚痣,人都說有淚痣的人多情易感,她以前卻總覺得他灑脫詼諧,隻是沒想到,第一次從他眼中看到傷痛,卻是為著自己的拒絕……
看了林侯的信,如箏略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定是他和恭王有什麼約定,利用此次冬至日大辦的機會來為自己解圍,才有了那日恭王的到訪,禁不住心下淒楚:即使是自己拒絕,他仍然願意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淚水順著腮邊滑落,如箏突然開始怕返回京師,卻不知自己怕的,究竟是不由自主的命運,還是再見那人眼中的笑意或是淒然……
無論怎麼怕,午後崔媽媽還是帶著丫鬟們收拾好了幾位小姐的行李,定了明日一早便要出發。
晚間,李忠家的來請安,如箏笑著讓環兒給她搬了小杌子坐了,看她如今臉上也有了笑意,衣著也光鮮了些,知道她是過得不錯,當下笑到:“李媽媽來找我,我大略也知道是為的什麼……”
李忠家的笑著點點頭:“是了,奴婢這點小心思,是斷斷瞞不過大小姐的。”說著便福□:“奴婢此次來,一是莊戶們聽崔姐姐說大小姐要走,都感念大小姐恩澤,獻了些土產讓奴婢送來,不值什麼,隻是奴婢們的一點心意……還請大小姐笑納!”
如箏笑著點點頭:“好,你們有心了,交給奶娘便可。”
李忠家的歡喜地應了,又囁嚅著開了口:“二來……奴婢是有個私心……”
如箏看她臉紅的樣子,心裡暗歎,不管她怎麼精明,到底是母親留下的老人兒,經此一事並不居功自傲,仍舊十分忠樸,當下笑到: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環兒我很喜歡,想要長留她在我身邊,隻是不知,你和李莊頭舍不舍得?”
李忠家的聽了她的話,麵上一喜,趕緊起身拉了旁邊兀自傻愣愣出神的環兒跪下:“多謝大小姐恩典,我家環兒能留在大小姐身邊伺候,是她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奴婢二人怎會有不舍!”說著便拉著環兒磕了幾個頭。
如箏趕緊笑著讓她們起來,李忠家的又請如箏為環兒賜名,如箏略沉吟了一下,給她定了“環繡”的名字,又體諒她要和父母分離,令她隨母親回去住上一晚,李忠家的自帶了環繡千恩萬謝地回去了,如箏便梳洗了睡下,準備明日早起出發。
第二天一早,如箏早早便起身梳洗,略用了點粥便和姐妹們收拾蹬車,向著京師而去。
如詩憐她心境淒苦,特地帶了如書琳琅和她同車,把丫鬟們遣到了後麵的車上,隻留了浣紗伺候。
如箏這幾日睡得不好,車裡又寒冷顛簸,臉色便有些發白,如詩就讓她倚著自己,聽如書和琳琅嘰嘰喳喳地說話。
現下,四人都知道了琳琅的事情,說著說著便拐到了她的親事上,琳琅紅著臉和如書說了幾句,又怕刺了如箏的心,惴惴地看了她一眼。
如箏如何不知她的心思,當下笑到:“表姐,你知道我一向是替你高興的,你說吧,我也愛聽……”
琳琅這才臉色一紅,咬著唇說了和淩朔風之間的一些事,末了,又暗歎一聲:“隻可惜,他卻出征了……此一去,還不知……”一言出口,她又覺得不吉利,當下便白了麵色。
如箏是知道淩朔風此一去並無危險,還能得勝還朝的,當下笑著安慰她:“表姐,你這便是關心則亂了,東夷海寇不過是些烏合之眾,這話還是你告訴我的……淩表哥武藝高強,神勇非凡,此一去必然是所向披靡的,你就等著他攜了軍功回來和你定親吧!”
琳琅本不是個多憂多思的性子,聽她說的篤定,也高興了起來:“箏兒說的是!我就等著他得勝……”後麵的話,她臉色一紅卻是說不下去了,被三人好一通揶揄,車裡也漸漸熱鬨了起來。
姐妹四人說說笑笑地,車隊便進了京城,到了烏衣巷上,琳琅自帶了丫頭家丁換車回了武國侯府,如箏姐妹三人也乘車入了定遠侯府的角門。
到了二門上,如詩帶著妹妹們下了車,剛站定便見如柏和如杉正站在二門上搓著手笑著等她們,想來是為了她回來特地回家的。
如箏心裡一暖,趕緊上前跟他們見了禮,走進了才發現,他們身後背風的地方還躲著一個小姑娘,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雙手籠在袖裡,縮著脖子,此時看到如箏下來,眼睛一亮:“二姐姐,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