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見她這一番話,不但解釋清了太子刻意混淆的說辭,還抬出太子妃當作擋箭牌,化解了尷尬,說的有禮有節,不卑不亢,當下心中暗讚,麵上也就現了笑意:“無妨,今日君臣同樂,無論奏的如何,都是助興,朕不會怪你!”
如箏深施一禮,坐到琴案前,感受著太子陰鷙的目光,心中卻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懼意,手指觸上琴弦的一刻,心中想著的都是蘇有容臨行時那個如暖陽般的笑容。
第一個音響起,卻不是大家以為的《山河慶》,倒是誰都沒聽過的一支曲子,此曲不同於大盛近些年盛行的溫婉曲風,剛猛迅疾,力道十足,聽得眾人心中都是一振!
殿中通音律的人也不少,此時都已看出此曲比《山河慶》之類技法上要難得多,此時看如箏彈來,卻是駕輕就熟,托抹挑撚之間,指力似是不輸男子,無不嘖嘖稱奇。
一曲既罷,殿上略沉寂了一會兒,明德帝也是微微一愣才回過神來,朗聲大笑到:“好!彈得好,曲子更好,不愧閨秀才名!”
如箏趕緊起身叩謝,林承恩也離席,口稱“不敢。”
明德帝揮手讓他們起身,笑著對如箏到:“這支曲子很好,朕以前卻沒有聽過,不知曲名為何?何人所作,有什麼講究沒有啊?”
如箏見皇帝發問,趕緊行禮說道:“啟稟聖上,此曲名為《將軍令》,曲引有言‘犯強漢者,雖遠必誅’,作曲之人……便是國公府三世兄……”後麵這一句,她語音漸小,臉也紅了,逗得明德帝一陣大笑:“哈哈,好個‘雖遠必誅’此一番淦城大捷,不正是應了此曲麼,!”他笑著轉向定國公:“老愛卿,你家小愛卿有此等胸襟氣度,難怪此次屢立戰功!說來,也是你教導有方呐!”
如箏站在殿中,雖然是鬆了口氣,卻也羞紅了臉頰,雖然大盛世風開明,似這般貴家公子小姐詩書唱和之舉並不算是失德輕狂,但她們畢竟是未婚夫妻,今次無奈之舉,不啻於向在座所有人表示,他二人之間並非隻是父母命,媒妁言那麼簡單了!
明德帝笑著讓如箏回席坐下,才轉向淩氏太君笑到:“貴府這位二小姐,機敏溫雅,大家之風,倒是和老誥命您有幾分相似之處!”
老太君起身謝到:“聖上繆讚了,臣婦這個孫女兒當不起聖上如此溢美之辭,不過聖上說她像臣婦,倒是一語中的,這丫頭啊,跟我一樣,都是個死心眼兒的,看上誰了,就一心一意百折不回的,讓聖上見笑了!”
明德帝知道,她此番話也有向自己提醒太子心思的用意,當下笑到:“好,忠貞節烈,機敏多才,正是我大盛女兒該有的風範,當賞!”說著又轉向如箏:“林如箏,前次宮宴上,我許了蘇有容一個賞,結果他把你討了去,今日朕就再給你個一樣的封賞,你卻是想要什麼啊?”
明德帝一言出口,殿上的人都陪著笑了一陣,如箏臉色緋紅,心裡卻飛快地轉了起來:此次她獻曲,雖然應景,討了明德帝歡心,卻和上次蘇有容救駕之功相去甚遠,自然是不能討什麼大的封賞,想到這裡,再想想自己此次的擔心,她心中有了計較,當下屈膝跪倒:
“民女謝聖上賞賜,民女琴技粗疏,兒時卻也曾得恭王殿下側妃悉心教導,自從側妃入王府,民女便沒有和她再相聚過,今次隻求聖上能允民女和表姐住上一晚,略敘姊妹離彆之情!”說完她便附身叩首,靜待明德帝發話。
明德帝略沉吟了一下,笑到:“好,重情義,知進退,很好,朕準了!”
如箏心裡一喜,趕緊叩頭謝恩,抬頭不經意瞄到太子略帶恨意的眼神,心中卻是一片坦然。
明德帝笑著讓她起身,又到:“你不貪賞,朕卻不能不賞你,來人,傳朕旨意,賜定遠侯府二小姐黃金步搖。”
像這樣的賞賜,宮宴上是司空見慣的,故而早已經備下,此時明德帝一發話,便有內侍趕緊呈到如箏麵前,如箏又離座跪下,鄭重地謝了賞,才雙手接過步搖,恭謹地收好,趁勢抬頭瞄了恭王身邊的瀲灩一眼,隻見她也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
明德帝笑著揮揮手,樂聲複起,如箏在一乾世家命婦小姐羨慕的目光中淡然笑著,容止端莊得體,看的老太君等人一陣讚許。
旁邊如嫿見栽害她不成,反讓她出了這麼大一個風頭,心中嫉恨激憤無以言表,臉上還要顯出驚喜羨慕之色,她靠近如箏,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姐姐今日端的好風華,不過是撫琴一曲便得了這麼大的封賞,妹妹好生羨慕呢!”
如箏轉過頭看著她,臉上露出一個羞澀得體的微笑:“妹妹過獎了,我還要謝謝妹妹剛剛那一番推薦呢……”如願見到如嫿臉色變了,她才端起茶,吃了一口。
雖然這麼說,她心裡卻很明白,自己今日所得的封賞,十分裡至少有八分是因著蘇有容戰功卓著的緣故,心裡一時間又感,又敬,又喜,眉梢眼角便帶了三分笑意。
如箏不經意間掃過桌案,卻看到茶碗邊上擺著一盤做成梅花形狀的糕點,當下心裡一甜,便拈了一塊,用帕子擋著送入口中,細細嚼著,隻覺得滿口留香,唇角也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