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位子上,蘇芷蘭一枝獨秀地坐在那裡,看到如嫿她們來了,馬上麵露喜色,姍姍走過來和林府眾位小姐見了禮,又對著如嫿笑到:“如嫿姐姐今日真是好顏色,好衣著,小妹看著滿園閨秀,都比不上如嫿姐姐這一身榴花似火啊。”
如嫿笑著謙虛了幾句,又誇了蘇芷蘭的衣著,如箏知道她倆一向投契,便見怪不怪地給個耳朵聽著,眼睛卻望向了園中一隅開著的芙蓉。
她記得穿過那扇月亮門,便是東宮的後園,裡麵有很多這樣漂亮的芙蓉花,其中有一棵三醉芙蓉最大最漂亮,去年的今日,蘇有容就是從那後麵繞出來,替自己解了圍,那一瞬間的感覺,如今還深深刻在她心裡,雖然覺得用這樣一個詞形容一個男人,實在是有些奇怪,但那時自己腦海裡冒出來的,卻真真切切是“驚豔”二字。
回想著往事,她唇邊勾起一個微笑,一轉頭,卻對上了琳琅笑眯眯的眼睛:
“小箏兒,傻愣愣的想什麼呢?早間起猛了?”
如箏哭笑不得地起身給她行禮:“表姐萬福,小妹走神了。”
琳琅笑著擺擺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今日到著實裝扮過了,不錯。”
如箏臉一紅:“表姐慣會取笑。”琳琅剛要說什麼,眼睛卻突然一亮,如箏循著她的目光看看身後,卻是小郡主李踏雪從角門裡閃了出來。
琳琅和如箏趕緊迎上前,對著踏雪郡主一福身:“郡主姐姐萬福。”
李踏雪還是那樣,一身正紅長衫,腰間束著絳色金線挑繡翟紋的寬腰帶,顯得英姿颯爽又明麗端莊,她笑著伸手扶起如箏和琳琅:“不必多禮,數月不見,你二人可好?”
如箏和琳琅笑著點點頭,陪她站著寒暄了幾句,便各自回位,等著宴席開始。
不多時,各家小姐陸續到了花園,如箏看到淩家姐妹二人進了園子,剛要過去打招呼,便聽內侍一聲高喊,太子妃駕到了。
她隻得朝雪嵐霜璟頷首示意,便跟著如詩離席,對著太子妃和恭王妃等人大禮參拜。
太子妃尚未叫起,便聽園門口內侍一聲高喊,卻是太子和恭王走了進來,眾家小姐趕緊起身讓出一條道路,重又跪好,太子和恭王走到上位,身後跟著的各家公子則在世家小姐們身後不遠處行禮參拜。
待太子叫起,眾人才謝恩回到各自座位坐好。
如箏心裡一陣忐忑,很想抬頭看看對麵,又羞得不敢抬頭,盯著園子裡的青石板地,心內一陣糾結。
內侍魚貫進入花園,為每個桌案擺上了美酒珍饈,太子便舉杯,眾人趕緊也起身相陪。
太子笑到:“今日春日宴,又逢踏雪皇妹的生辰,本宮特向父皇請旨,替她操辦這場生辰宴,眾位不必拘禮,陪本宮祝皇妹生辰之喜吧,其他書友正在看:!”說罷,便舉杯一飲而儘。
眾家公子小姐趕緊陪著飲了一杯,太子又揮手讓大家坐下,春日宴便正式開始。
眾人陪著太子舉著寒暄,如箏才敢偷眼仔細看了看對麵坐著的蘇有容,因不是宮宴,不必穿朝服,今日的他依舊是一身爽利的裝扮:玄色的箭袖直身,除了袖口領口鑲著銀色回字紋的襈邊,沒有任何其他紋飾,在一眾錦衣華服的公子中,十分的不起眼,但在如箏看來,卻是那樣卓爾不群,頭上也是簡單的一支玉簪束發,並沒有著冠,隻有腰間的緊束的革帶和上麵的牙牌印綬,昭示著他六品武官的身份。
此時他也恰好正在看著如箏,電光火石間,他掃了一眼她頭上的簪子,唇角就微微勾了一下,如箏羞得一下子低下了頭,卻不自覺的紅著臉笑了。
如嫿看著主位上盈盈淺笑的李踏雪,心裡一陣膩煩,暗自後悔自己今日一時不慎,竟然穿了這樣一身衣服,卻又不甘心地盯著對麵蘇百川,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露出稍許的讚賞之意,他卻始終隻是垂眸默默飲酒,連掃她這邊一眼,都不曾。
談笑間,如箏看到自家大姐如詩神色有異,順著她目光看去,才發現竟然王三公子也在座,不知是來京師做什麼的,當下心裡一陣好笑,慢慢靠近如詩,輕聲說:“大姐,你看到誰了?”
如詩轉過頭,略帶嗔意地掃了她一眼,輕聲反問到:“你又是看到誰了,臉紅成這樣?”
姐妹倆相視一笑,臉上就都帶了一絲了然。
酒過三巡,太子放下杯箸笑到:“今春是個好時節,我大盛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東夷一戰蕩清了沿海兩道延續十數年的寇患,當真值得浮一大白!”說著,便舉杯,眾人也趕緊跟著舉杯陪飲。
太子笑了幾聲,又到:“前段日子,父皇著禮部賜了淦城四將匾額以示嘉獎,這可是近十年來都沒有過的恩典了,可見父皇確是龍心大悅,恰巧今日淦城四將都在,本宮就替父皇敬你們一杯。”說著他又舉杯,謝如風等四人趕緊起身離席,舉杯稱“不敢”。
如箏聽太子提到淦城四將,心裡便沉了沉,她可不認為太子在這裡特特讚揚淦城四將,真的是為了抬舉褒獎他們,當下便留心聽著,果然,太子語鋒一轉,笑到:
“蘇將軍,四將當中你年紀最小,功勞卻是不小,本王聽聞在淦城一戰中,你一把長刀所向披靡,過處無不屍橫遍野,血流漂杵,當真是勇猛無匹,東夷人叫你什麼來著?”他眉毛一揚,帶著一絲調笑的味道:“鬼有容?”
聽了他的話,如箏心頭一陣火起,他這樣明褒實貶,將蘇有容說的好像一個殺人魔頭似的,分明是在滿座世家公子小姐麵前讓他下不來台!
她忍不住看向蘇有容,隻見他還是那樣微微垂首,一副恭謹的樣子,神色不見半點異常,甚至還帶著一絲很得體的微笑:“稟太子殿下,東夷人慣於以‘鬼’稱人,末將以為,這正是他們心中有鬼之故……”他聲音溫雅清澈,不卑不亢,聽得太子眉頭一挑,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蘇有容又抬頭:“殿下,東夷人燒殺淫掠,禍亂我大盛東部沿海十數年,屠殺我大盛兵卒子民無數,所到之處,常常是十室九空,雞犬不留,末將到前線後,目睹淦城百姓之慘狀,心內激憤傷恨,故而上陣殺敵時不願也不敢留半分情麵,因為在末將看來,那些東夷人根本不配稱之為人,殺他們,不過是斬妖除魔而已。”
語畢,他肅然垂眸,園內靜謐一片。
突然,一陣清脆的擊掌聲響起,卻是小郡主李踏雪起身笑到:“太子皇兄,三皇兄,請恕臣妹無禮了!蘇將軍此言甚合我意,想我大盛將士,若是到了戰場上還如在家一般束手束腳,悲天憫人,又怎能保家衛國,建功立業!”她笑著看看蘇有容:“蘇將軍,我父王生前有一句話,‘願墜修羅道,保四海升平’這也是雁陘關三千幽雲鐵騎的座右銘,如今我將此話也送與你,願你今後也能如前輩名將一般,所向披靡,百戰百勝,其他書友正在看:!”
蘇有容趕緊深施一禮:“末將多謝郡主賜言,定當儘心竭力。”
太子畢竟是太子,譏諷不成反倒成就了人家一番英名,臉上也沒帶半分慍色,隻是朗笑幾聲,讓四人歸座。
宴席重新開始,太子妃笑著擊掌,廊下樂工們便奏起喜慶的宮樂,人們說說笑笑地,剛剛的話題也就揭過了。
少頃,宮宴完畢,太子妃又令人撤去酒菜,上了茶點,便開始邀各家公子小姐展現才藝。
依舊是顧夕泠一舞開場,太子妃和恭王妃又點了幾家公子小姐獻藝,輪到瀲灩,她笑著推拒了,太子妃便示意蘇良娣發話。
蘇良娣柔雅地笑著看看林府這邊,如箏卻覺得她的目光如同深井之水一般,清澈卻讓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