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澆在身上,一向行走在雪中也是隻穿單衣的他,反常地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是血流的太多,還是……傷的太重了呢?
身體第一次不聽使喚,他抬頭看著頭頂被密林遮的破碎的天空,苦笑了一下,自少年出道將近十年沒有敗過的他,今次卻敗於一個很低級的陷阱,怪隻怪自己太輕信,親信又如何?還不是照樣將他賜下的寶劍,對準了他的後心?!
看著自己的鮮血隨著雨水慢慢暈開,他又忍不住想到了兒時那顛沛流離的歲月……真是生於江湖,長於江湖,最後……也注定葬於江湖。
隻是這樣的死,未免太冤枉,也太淒惶了……
他不怕死,隻是心裡有了牽掛和不舍,就無法真正從容地踏上黃泉路。
迴夢樓主上官鐸,未及弱冠便單人獨劍挑了江南四大幫派的傳奇人物,於迴夢樓一戰成名,最終接管迴夢樓的少年天才,如今正在這片不知名的密林中等死,想想還真是諷刺……
他慢慢閉上眼睛,天空的顏色慢慢變窄,最後一瞬卻突然化為紅色,他以為那是死亡的前兆,卻不防眼睛突然被人扒開:
“喂,兄台,你還沒死吧?沒死吱一聲!”
他心裡覺得好笑,但求生的意誌還是驅使他哼了一聲,才真正暈過去,好看的:。
再醒來,便看到身上的傷口已經被人包紮好了,衣服……
也被脫了!
他雖然不羈,但也不至於不羈到此等地步,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床單。
“啊,你醒了啊!”一個一襲紅衣的少年笑著端了一碗東西放在他麵前,紅豆粥冒著熱氣,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很餓了……
能感到餓,便不會死了吧?
他抬頭看看麵前的紅衣人,雖然身著男裝,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個年輕的女子,想到這裡,他心中忍不住抖了一下:
“姑娘……在下的衣服……”
“哦,都被血和泥弄得要不得了,我給你扔了!”她指了指他床邊放著的一堆東西:“你身上的東西都在那裡了,放心。”
他一陣頭暈,有點搞不清楚是自己太在意,還是這姑娘腦子有問題,衣服臟了扔了什麼的……根本不是事情的重點吧?!
“姑娘……在下是說,我的衣服,是姑娘你脫的?”
那女子笑眯眯地一點頭:“是啊,不脫你還不得發燒?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就不必諱疾忌醫了吧,再說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才不稀的看你呢?想什麼呢?登徒子!”
上官鐸心裡一陣尷尬,又是一陣好笑:原來這女子一點兒都不傻,嘴還很厲害呢!
他本不是善逞口舌的人,如今又是被人家救了,便也就勢在床上行了個禮:“是在下冒犯了,姑娘莫怪,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請教姑娘芳名……”他還沒說完,那女子便笑著端了粥擋在他口邊:“得了,看你傷的說話都沒力氣,我替你說,你吃……”說著便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裡:“請教姑娘芳名,以圖來日相報。”
說著又舀起一勺:“姑娘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田小兮,請教英雄大名?”說完,半碗粥也喂下去了,粥的溫度正好,溫暖了他的胃,也溫暖了他的心,上官鐸一向冷然的臉上,也不自覺地浮起一絲微笑:
“不敢,在下上官鐸。”不自覺地就報上了真名,卻是把什麼江湖險惡都拋去了。
“上官鐸……沒聽過,不過挺好聽的。”田小兮笑了笑,把碗塞在他手裡,又扔下一個布包:“吃了吧,吃完穿上衣服,一會兒喝藥。”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上官鐸一麵喝著手裡的半碗紅豆粥,一麵暗自稱奇,要說在這江湖上,不知道皇帝年號的人倒真可能有,但不知道他迴夢樓主上官鐸的人,還真是太少見了,這女子,若不是真不是江湖中人,便是那人……
想到這裡,他低頭看看手裡的粥,又搖搖頭,一向謹慎的迴夢樓主,此次選擇了相信。
放下碗,他打開了旁邊的布包,一見那裡麵火紅火紅的長衫,僥是冷靜如他,也忍不住唇角抽動了一下,可此時隻有這一套衣服,總不能光著吧……
想到這裡,他還是咬牙穿上了這個從未上過身的顏色。
衣服意料之外的合身,隻是針腳很大,看得出是臨時趕製出來的。
他端起碗,按住胸口的傷處慢慢挪到門外,刺眼的陽光讓他眯了眯狹長的星眸:原來……
天已經晴了。
“誒!你這人,不好好在床上躺著,下來亂走什麼,!趕緊滾回去!”田小兮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把奪過他手上的碗,微怒的麵色突然又轉為驚訝:
“誒?誒誒!你穿紅色真好看!”她笑著一歪頭:“好吧,決定了,以後我不穿了,把紅色讓給你!”
上官鐸一陣好笑,又不知該如何回答:好像自己多稀罕這顏色似的……可看到田小兮臉頰邊的笑渦,他又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多謝。”
說完,轉身回了房內,坐在床上想自己今日的反常,心裡一陣納罕。
不過五日功夫,他身上的傷就全部都收了口,雖然內傷還沒恢複,但若說此時離開,卻也不是不可的,他也知道,如今樓裡得了他的死訊,恐怕會亂,十大殺手能不能壓住局麵,或者說,十大殺手裡還有多少是他的人……他,本該速速回去的,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坐在她的竹屋前麵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