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一看如箏這樣看不出喜怒,心裡反倒是打了個點,當下訕訕笑著把緣由說了,無外乎是得了那個主子什麼要求,趕著去辦了,家裡有什麼事情來晚了之類。
如箏聽了,知道都是些托詞,不大不小也不好查,卻也絕不是什麼立得住的理由,當下沉了麵色言到:“原來是這樣,就是說三位媽媽並沒有非辦不可的事務,卻遲了整整三刻?”
聽她這麼說,下麵三人知道是壞事了,趕緊低下頭,冷汗也冒了出來,不由得有點後悔,自己聽了夫人的暗示給少夫人這個下馬威,是不是太過了點兒?
如箏也不再理她們,回頭對著一旁立著的周媽媽言到:“周媽媽,按府裡的規矩,主子傳召,下人無故不到遲到的,該如何罰?”
周媽媽原是老太君的心腹,到了寒馥軒又奉命幫襯著蘇有容,如今見如箏發問,當然是站在她這一邊,當下言到:“回少夫人,按規矩是要打十板子,罰三個月例銀以觀後效,好看的:。”
她這一言出口,下麵三人終於站不住了,忙不迭跪在地上,後悔自己提前看輕了如箏,沒找個好理由,如今卻是騎虎難下了。
如箏看著地上跪成一排的三位媽媽,唇角一挑:“大年下的,三位媽媽年歲也大了,打出個好歹來卻是不美,罷了,便罰三月月例銀子,跪聽我說完,此事就算揭過了吧。”
下麵三位媽媽聽了她這句,心裡先是一鬆,暗自慶幸自己不必受皮肉之苦,又是一陣叫苦連天,這樣數九寒天的,小花廳裡又沒有地龍,跪在地上大半個時辰怕是站都站不起來了吧!卻也不敢再多言,隻得跪好聽著。
如箏料理完地上三人,又端茶喝了一口,示意浣紗記錄,當下轉頭對著左手一個身材肥胖的婆子說到:“楊媽媽,你是管著內院祭器的,這樁事情雖然簡單,卻是闔府祭祀的大事,我知道府裡每年祭祀是年二十九巳時開始,午時結束,你那裡一向是辰時開始準備,捧器皿的共四人,登記造冊二人,是不是?”她一言出口,不止是管祭器庫房的楊婆子,座下所有的媽媽都是一愣,接著就是一股寒意湧了上來。
這初入府中的年輕少夫人,居然隻是看了賬冊,和媽媽們打個照麵就能在這麼多媽媽裡把楊媽媽認出來,還能把闔家祭祀的事情說的一清二楚,更何況這幾人捧器,幾人登記,根本就不是賬冊上會登著的……
還沒等她們回過神兒來,如箏又不慌不忙地挨個叫了坐下幾位媽媽的名字,將她們各自管的差事和節下要做的事情統統捋了一遍,末了,才對著滿屋子冷汗涔涔的媽媽們說到:“諸位看看,我說的可有誤?”
眾位媽媽自驚得張口結舌,便是浣紗夏魚也不知自家小姐怎會將闔府的事務知道的這麼清楚,她們哪裡曉得,前世的如箏為了討得廖氏和蘇百川的歡心,究竟在這庶務上做了多少功課,熬過多少個不眠之夜,卻仍然是得不到她們的理解和原諒,如今她隔世卷土重來,卻是用這樣的方式都“回報”給了她們。
好一會兒,各位媽媽們才回過神兒來,紛紛表示如箏說的準確無誤,如箏這才好像放下心來笑到:“那便好,既然這些都無誤,那我便來說說節下的安排。”
接著,如箏又不緊不慢地將自己的安排說了一通,她說的仔細,媽媽們也都聽明白了,如箏竟然將自年三十起,闔府幾件大事的流程都串了起來,各位媽媽的職司雖然沒變,卻是打亂了順序,不再每人負責一個庫房,而是每人負責一項事務中器皿的管理,按先後順序被如箏規定了上下家,原來混亂的十幾副對牌也改成了一副,每日做完自己事務的媽媽清點完畢耗損遺失之後,才將手裡的對牌交給如箏,再由如箏查看無誤後當場交給下一個媽媽,因府裡年下要用的器皿大多是從不同庫房中取出配合使用的,這樣這些媽媽們便無法再推脫自己庫裡的東西是被哪位媽媽拿去做了什麼事情,給損毀掉了,交接時又因為時時清點,也是做不得假,這樣一來,這十幾位媽媽可說是都被釘死在了自己負責的事務上,又被迫要相互監督,那些小丫鬟交接時候出的錯,損毀的東西也要記在交接的兩位媽媽賬上,如此一來,若是有誰存心使壞,不但自己要被追究,便連上下家也得罪了個遍……
如箏說完,各位媽媽也明白了,三少夫人這是將自己等人串成了一串兒螞蚱,線兒則牢牢握在了她的手裡。
一番話說完,如箏又恢複了那和風細雨的樣子,對著眾位媽媽笑到:“大略就是這樣了,諸位媽媽還有什麼異議,儘可以說。”
幾位媽媽冷汗涔涔地麵麵相覷,卻是誰都不敢提出什麼異議,眼見晚來那三人還在地上跪著呢,三少夫人的法子一聽就是極巧妙的,即便是鬨到夫人那裡,怕是老太君也會回護這位……
她們權衡利弊,終於不約而同地起身,衝著如箏福下:“奴婢等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