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又想起了蘇有容說過的那句“素素靜靜地過”,方知是金玉良言。
午後家宴散了,眾人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如箏又打點了些時令的補品,陪著蘇有容到了淩霜閣,同衛氏說笑了一個多時辰。
拋開了前世的嫡庶之見,如箏才發現衛氏的確是個值得人尊敬也讓人願意親近的人,雖然她出身北地不擅文墨,於世家後宅的事務上也不擅長,可除去這兩條,如箏還是隱隱覺得她和自己的娘親有些相似,一樣是至真至純之人,也許正是這樣,才會深陷情殤吧……
想到這裡,她禁不住對衛氏又多生了幾分親近之感。
一旁的阿笈看著如箏一口一個“娘親”心中也是暗讚,想著這樣大氣善心的女子,方才配的上自家三少爺。
從淩霜閣回來,夫妻二人略歇了一會兒,用了晚飯便穿上厚厚的大衣服,出門觀燈。
如箏疼惜浣紗她們這一年辛苦,便向蘇有容求了放她們出府鬆泛,蘇有容滿口應了,又賞了她們一人二兩銀子,還取了個名頭叫“年終獎”,喜得幾個小丫頭紛紛福身說著吉祥話,主仆一行在周崔兩位媽媽的叮囑聲中出了寒馥軒,從角門離開了國公府。
出了門,如箏便覺得眼睛不夠用了,整條烏衣巷都被花燈照的亮堂堂的,如同白晝一般,雖然以前也曾逛過這上元燈會,但今朝重遊,卻覺得莫名多了幾分趣味,她抬頭看看身旁的蘇有容,心裡一動:或許,就是因為身邊有他的緣故吧……
此番跟了蘇有容出來,如箏倒是不必帶丫鬟伺候,她叮囑了浣紗等人不可離了烏衣巷,要早早回府,便跟著蘇有容穿過人群,沿著蘇府所在的巷東,走了一遭。
被蘇有容將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如箏覺得從手至心都暖得令人沉醉,二人慢慢逛著出了喧鬨的烏衣巷,走到了一樣喧鬨,卻更有煙火氣的西市大街上,蘇有容牽著如箏走到一個賣孔明燈的小攤子前,花兩個大錢兒買了個橘色的,旁邊的攤主奉上筆墨笑到:“這位公子,這上元天燈是最靈驗不過的,加些吉祥話放到天上,讓老天爺保佑您二位百歲無憂,和和美美啊靈藥妙仙,好看的:!”
蘇有容笑著接過筆,說了聲:“承您吉言。”略思索了一下,就提筆寫了幾句話,如箏湊過去看時,卻見上麵寫著:“願邦國安泰,盛世承平,願闔家美滿,親友平順,願夫妻和美,恩愛白首。”
如箏笑著看了他一眼:“想的到齊全。”便略帶羞澀地看著他將那孔明燈點燃,慢慢放上了天空。
橘色的燈火慢慢飄遠,蘇有容牽著如箏又往裡逛了逛,如箏見天色已晚,便拽了他一下:“是不是該回去了?”
蘇有容笑著搖搖頭:“無妨,今日府裡是沒有門禁的,二門上一直有人值守呢……我帶你去個地方。”
如箏點點頭,也不多說,隨了他慢慢走著,不多時就被他帶到護城河邊,如箏看著這裡的風景,心裡忍不住讚了幾聲:
此處是一塊差不多一間屋子見方的小土台,沿著岸邊凸進護城河裡,外麵又被木質的圍欄圍住,顯得樸拙有趣,上麵隻是種著些柳樹,如今樹葉掉光,卻不難想見夏日裡的繁茂,如箏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幽靜的地方,忍不住抬起頭,眼睛亮亮的看著蘇有容:“子淵,這裡真美,你是怎麼知道這地方的?”
蘇有容卻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笑著拉她轉了個方向:“看著,一會兒更美呢。”
他話音未落,如箏便看到護城河對岸亮光一閃,卻是一道焰火竄上了半空,這才想起,按盛京的慣例,這一天是要沿護城河燃放焰火的,此時站在這凸出的小島上,如箏頓時覺得漫天煙花似將自己二人環了起來,一時間四麵均是火樹銀花,流光溢彩。
如箏盯著漫天焰火,卻是看得癡了,一旁的蘇有容見自家小娘子傻愣愣的樣子,心裡一陣愛憐,笑看著她精致的側臉,移不開目光。
如箏轉頭看看自家夫君,笑到:“不看焰火,盯著我作甚?”
蘇有容卻輕輕搖搖頭,伏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你比煙花美多了……”
如箏被他說的心神一蕩,還沒完全弄懂他話裡的含義,兩片微涼的唇便貼了上來,霎時漫天的煙花,就閃進了腦子裡……
許是一瞬,或是許久,蘇有容笑著放開如箏,拉著回不過神兒來的傻姑娘離了那小島,向著後麵相連的一棟小樓走了過去。
好一會兒,如箏才明白過來,回頭笑看著蘇有容:“夫君,這樣好的去處,為何剛剛沒有旁人過來?”
蘇有容回頭笑看著她,指了指眼前的小樓:“因為那片地方,是這酒家老板的私地,旁人沒有準許是不能進來的。”
如箏笑著點了點頭,想著既然如此,那麼他自然不是“旁人”,忍不住對這外麵看上去其貌不揚的小小酒樓升起了一絲興趣,她抬頭讀著樓上的牌匾:
“聽風吹雨樓……”真是個好名字!如箏心裡這麼想著,隨著蘇有容走進了聽風吹雨樓中。
一進門,小二便殷勤的過來引著二人上樓,如箏瞟了一眼一樓滿堂的喧囂,忍不住暗自納罕,在這闔家團聚的時候,這裡居然還是客似雲來,卻是十分奇怪,更加奇怪的是,那些客人手邊除了酒菜,還都放著一個用長布袋裝起的東西,登上二樓最後一級台階時,如箏突然想明白了,那些定然是刀劍,在這京師重地還要冒著風險兵刃不離身的人,便隻有江湖人……
隻是跟著蘇有容,她卻並不覺得害怕,些微的驚訝過後,還來不及容她發問,小二便將他們引到了二樓一間隱秘的齊楚閣兒門口,笑著躬身褪下了。
蘇有容轉頭向著如箏笑了笑,伸手敲了敲房門:“師尊,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