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到這裡,外麵突然傳出一聲脆響,如箏大略想了想方位,估計著應該是節下裡要用的醃菜壇子碎了一個,心裡便歎了一聲“果然”
她笑著搖搖頭,也不管他們,自低頭繡著一條帕子,再抬頭,卻是聽到自家閨女驚喜地叫了聲“爹爹。”
如箏沒想到還沒過午自家夫君便散值回來了,心裡一陣歡喜,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門口,順著應禎看的方向一抬頭,卻見蘇有容正站在院門口正中的門罩上,抄著手俯身看著院子裡的兩個兒子:“話說…關了大門這是給我拆房子呢?敲門也不應,滿院子都是你倆雞飛狗跳的聲音,你老子進自己家門還得翻牆頭…皮都癢了是吧?”
院子裡的倆孩子見是自家爹爹,趕緊收了寶劍恭敬的行禮,蘇有容這才笑著搖搖頭,縱身下了院牆,一手一個提留著他們的脖領子拽到了堂屋:
“臭小子們,不回來讓人想,回來就招人煩,還小麼?”嘴裡埋怨著,臉上卻都是笑意。
一家五口落了座,如箏趕緊喚了丫鬟們出來上茶準備午飯,自給蘇有容除了大氅笑到:“今兒倒是回來的早…”
蘇有容抬頭對她笑了笑:“嗯,刑部用了我半年了,大年下的還不放我回來我可是要掀桌的。”一句話,逗得如箏嗔笑著搖頭:“多大人了,說話還這樣,孩子們都是隨了你!”
坐下的三個孩子都低頭偷笑著,看自家爹娘打情罵俏…十分有趣。
蘇應祥一向多思,如今聽娘親提到刑部的事情,心念一動便裝作說笑言到:“爹,您今年也是忙壞了吧,兒子在三關都聽他們說呢,下麵的人都笑稱您叫‘六部尚書’呢。”
蘇有容聽他這麼一說,也知道自家兒子話裡有話,眼中就露了一絲讚許,嘴裡卻也順著他說笑到:“彆聽人胡說,六部尚書?一個個用我跟用三孫子似的,你爹就是個六部跑腿兒。”
一家人說笑了一陣,又用了午膳,蘇有容就叫了應祥到書房,父子落座,蘇有容開口笑到:“怎麼,在外麵都聽到什麼了,說說。”
蘇應祥知道父親是對自己剛剛的話上心了,便細細說了這一年的見聞,末了猶豫著開口:“爹,雖然兒子知道您這幾年勞累都是為著社稷萬民,為了分君之憂,不過外間…”他同自家父親一向是有什麼說什麼,從沒有隔閡,可此番卻也覺得自己說的多了些,想著外人那樣臆斷冤屈自家父親的話是由自己嘴裡說出來,多少就有些彆扭:
“爹,這也不過是些小人的無恥讕言,您不必太放在心上,兒子也是多言了。”
蘇有容卻是看著他笑了:“好,我祥兒也懂得想這些朝堂上的事情了,不錯…”他拿了案頭上一方小印把玩著,笑到:“你不必妄自菲薄,你顧慮的很對,我今年輾轉兵部刑部做了很多事,也是聖上實在缺人手的緣故,等過幾天你義父回來了,我同他商量一下,年後便向聖上遞個養病的折子,自打那年在南邊中了瘴氣,我這個身子就成了你娘的心病,這回正好,我也裝他一年病,好好休養一下!”
蘇應祥笑著點了點頭:“嗯,父親英明。”
蘇有容放下印章起身坐在他旁邊,壓低聲音說到
:“說到你義父,我還有樁事情要跟你商量…”
蘇應祥見自家父親神秘兮兮的,趕緊轉頭肅容聽著:“是,父親請講。”
蘇有容難得看他這麼緊張的樣子,當下笑到:“得了,我說的是好事…祥兒啊,你十九了,你妹妹也十九了,當年我跟你娘說不想讓你們太早成親,出嫁,不過此時看到是差不多了,我想著今年趁你回來,將你二人的婚事定下,你妹妹那點兒小心思你也是知道的,當年淩小安淩小安的,到頭來倆人還是鬨著玩兒過家家,如今念安娶了謝家的孩子,應禎這孩子眼見是看上了念恩了,你在邊關同他甚為投契,有沒有幫你妹妹探過他的意思?”
蘇應祥聽著自家爹爹說起自己的婚事,心裡也是一陣跳,趕緊壓了壓笑到:“爹,哪裡還用我探,不瞞您說,若是說禎兒和子匡的事情,那是十拿九穩的,每逢家裡給我去了信,這小子總要湊合過來問我家裡人都怎樣啊…什麼的,兒子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念著您這個義父呢,時候多了才知道,這貨是拐彎兒抹角跟我打聽禎兒呢,上個月他掉了個荷包讓我給撿了,我看著就覺得那針腳熟,仔細想了想又盤問了他一番,才知道竟然是禎兒這丫頭不曉得什麼時候偷偷塞給他的,那蝴蝶繡的,跟樹葉子似的!虧難他還當寶貝
貼身帶著…嘖嘖。”
他笑了笑,又到:“若不是我知道這小子很少回京師,我都要揍他私相授受了,不過…爹,我看妹妹也是極喜歡他的,您要是向我義父提親啊,兒子看準能成!”
蘇有容笑著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了,我看你妹子這幾年跟魔怔了似的,萬一念恩心裡沒她,倒是可憐了,如今看來,甚好甚好。”他笑了笑:“行了,說完了她,你呢,想讓爹給你去哪家提親啊?”
他話音未落,蘇應祥的臉就紅透了:“爹,婚姻大事,兒子不敢自專…那個…”
蘇有容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樣子,笑著拍了他頭一巴掌:“得了,跟老子還客氣,你們仨自小就被我寵的主意太正!我要是給你找門不喜歡的親,你還不給我反出京師去?好好兒說話,我趕年前就去淩家給你倆提親了。”
見他這麼說,蘇應祥也知道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還是沒能瞞住自家爹爹,當下便笑道:“爹爹洞明,兒子這點小九九怎麼逃得過爹爹的法眼!兒子先謝謝爹了!”說著就起身行了個禮,蘇有容笑著扶了他一把:“行了,瑛姐兒是個好孩子,歲數也合適,等你義父回來,我就到他家,跟他還有伯震兄提親去…唉
,倆孩子都落他們家了,淩家是有多好,你們一個兩個都被人家家的把魂兒給勾了?”
蘇應祥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心裡又甜,隻是傻笑著,蘇有容又略斂了笑意言到:“不過有一樁事情,你要放在心上,淩家家風嚴謹,雖然說女孩兒出嫁隨夫,可是瑛姐兒卻是從小看著親長和諧長起來的,既是生在素淨的後宅裡,自然不懂妻妾相鬥的道道兒,也肯定厭煩透了那些,你既然愛她,就該敬她,你說說,成婚以後怎麼著。”
蘇應祥見自家父親發問了,趕緊肅容躬身道:“父親的意思兒子明白,您放心,兒子也是一輩子不打算要妾室通房的,等瑛兒進了咱們家,兒子就像父親您對母親那樣對她,定不讓她受委屈!”
蘇有容這才滿意的笑了笑:“那就好,我想我的兒子肯定也不會做那些醃臢事情,那過兩天我就去淩府替你們提親,放心…定然把他家倆孩子都誆過來。”他這麼說笑著轉身出了書房,蘇應祥笑了一陣,看著自家爹爹身後雪白的頭發又愣了愣:他們長大以後,娘親就講了當年北狄公主逼親的那一樁事情,父親的抉擇令他十分震動,自小看多了父母之間的恩愛,他的想法也和其他勳貴子弟不同,總覺得如父母這般一世一雙人,才是最美好的事情…
況且他的瑛兒這麼好,他才舍不得她傷心落淚,爭風吃醋呢!
想著過不了幾日自己就能夙願得償,蘇應祥興奮地在父親的書房裡轉了三圈,又使勁兒壓了壓心裡的歡躍,咳嗽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掀簾子出去了。
午後,一家人難得團聚在一起飲茶聊天,晚間又將西府的衛氏夫人請來,吃了個團圓飯,如箏看著自家夫君和孩子們的笑顏,忍不住又在心裡感謝上蒼對自己這一世的恩賜。
歡歡喜喜地一餐飯吃罷,一家子簇擁著祖母回了西府,回到寒馥軒,五口人坐著說了些怎麼都說不完的話兒,如箏見夜深了才轟著兒女們去睡了,自同蘇有容梳洗了躺在床上,蘇有容說了午後跟兒子商量的事情,如箏就歡喜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如此說來,我要趕緊準備起來了!”
小半個時辰以後,蘇有容無奈地看著兀自在那裡興奮地叨叨,時而又擔憂著盤算嫁妝聘禮,惶惶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的自家夫人,心裡萬分後悔沒有憋到明早再告訴她這一喜訊。
“箏兒…夜深好睡了…”蘇有容歎了一聲:“明日我陪你一起合計,再說定了親怎麼也得一年呢你著什麼急?”
“箏兒…你不困嗎?我明日休沐也禁不住這麼耗著啊,二更了夫人!”蘇有容長歎一聲,決定還是放棄規勸改用強的,伸手將如箏拉著壓在身下:
“我看你是得累一累才能睡得好了,無妨,我勉為其難幫幫你!”說著,他就低頭在她額上印了一吻:“唉,你看我都跟個老頭子似的了,你還那麼美,這十幾年的歲數都長孩子們身上了,合著你是沒長大是吧…”他歎了口氣,壓住她笑著推自己的手:“彆客氣,我帶你活動活動,好睡覺,乖啊…”
如箏知道此番是惹了他,逃不過了,心裡卻是一甜,伸手輕撫上他的臉頰:“胡說什麼呢,你哪裡老了…”
蘇有容笑著點了點頭:“是,你夫君正當年呢!來來來,讓我好好疼疼你!”
如箏笑著啐了一句,卻也不繃著,伸手解開了他中衣上的帶子:“祥兒說,你過了年要上折子告病修養麼?”
“嗯,夫人以為如何呢?”
“甚好!”林如箏笑著抬頭貼在他耳邊:“你乖乖上折子,我明年也好好兒疼你!”
她一句話勾得蘇有容呼吸都亂了一下,點了點頭就俯下身子:“得令了夫人~”
夜色醉人,寒馥軒的火龍今年燒的也很暖,雖然兒女們都大了,卻也沒有妨礙這臥房的兩位主人恩愛不減當年,花好月圓,國泰民安,慈孝友悌,白首同心…
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