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森驚訝,不是訝於莫林知道得比他多。他早就知道這個侄子在植物方麵也有很深的造詣,隻是和他這個園藝師相比重點不同。睡火蓮的這種特點,確實更像是莫林更多會涉足的領域。
他驚訝,是因為想到含苞待開的睡火蓮被路平一腳踩掉。這是巧合?還是路平早知道睡火蓮開花會是一出慘劇?
看著睡火蓮周圍那些自己一直相當珍惜的花草,莫森不由地深思起來。
路平踩壞過他不少花草,在他暴跳如雷的時候,也曾恬不知恥地說過“我踩掉的都是雜草”。
莫森根本沒有理會過這種解釋,可是現在,他在想。
記憶不是特彆清晰,但總有一些是有印象的。
蔦藤、穿心果、通天竹、飛信草……
這些都是讓莫森印象深刻的,被路平踩壞過的植物,莫森當時都隻顧得心疼,隻顧得生氣。現在仔細一想來,這些個植物,說是雜草當然過分了,但是它們的存在,多多少少會影響到其他植物生長,是不太和諧的存在。
鳶藤會攀援其它植物,有可能悄無聲息地就將某一株花草碾在了身下。
穿心果的果實尖銳,擠在花圃中,極容易刺破其它植物。
通天竹則根莖發達,有可能在地表下麵破壞到其他植物的根莖。
至於飛信草,它的生長對其他植物倒是沒有什麼影響,但它成熟後葉絮會隨風飄落,生長成為新的飛信草,這種繁殖方式不好控製,會破壞整個花圃的植物搭配結構。
以上幾種植物,都有很強的觀賞性,但是它們的栽種都需要特彆的打理。而路平那種粗暴的對待方式,難道其實是在打理著這些植物的生長?
站在花圃中的莫森發著呆,這片他最喜歡的花圃,擁有特彆的生命力,難道這一切,就是得益於路平的暗中相助?
讓莫森立即接受這一點實在有些困難,他完全無法將自己腦海中剛剛生成的這個路平,和印象中的那個路平重疊。此時心中的茫然和震驚,遠超後半夜莫林給他帶來的信息。
莫林!
莫森猛然回過神來,四下卻早沒了莫林的蹤跡。
“這小子!”莫森著急,如果自己剛剛所想都是真實的,那麼針對路平可就太不應該了。這孩子,恐怕完全不是大家以為的那種人。
跑到哪去了?
莫森開始一路尋找,逢人就打聽。認識路平的人還是很不少的,很快莫森就在學院的飯堂看到了路平和蘇唐,但是,莫林呢?
在飯堂裡掃了一圈,終於,莫森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了莫林,手裡抓著一個大餅,時不時地撕下一塊往嘴裡填著,眼睛卻眨也不眨地死盯著一個方向,那邊,路平和蘇唐正一邊聊天一邊吃著早飯。
莫森快步走到莫林跟前,莫林的眼睛卻都已經直了。
“你做了什麼?”莫森感覺到了異常。
“我在他的粥裡下了毒。”莫林說。
“我不是和你說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嗎?”莫森急了,就要上前。
“彆擔心。”莫林卻拉住了他,“下的藥量不大,我也已經準備好了解藥,可是現在看來,解藥好像已經用不上了。”
“什麼意思?”
“他吃了,但是毫無反應。”莫林說著,他的目光一刻都沒有從路平身上移開過。
“你用的什麼毒?”
“麻木。”
莫森雖然不專研這一領域,但對植物涉獵較多,麻木是一種常見毒草,毒性不算太強,解藥即便是他也有能力配置,況且莫林還控製了劑量,這讓他鬆了口氣。
但是緊跟著,他就聽到莫林在嘟囔:“雖然減了藥量,但毒死三個人也夠了啊,他怎麼什麼事也沒有?”
“你就是這麼控製藥量的!”莫森差點沒跳起來,回頭朝那邊再望去時,卻見路平正好也朝這方向望來。
莫森愣,莫林愣。路平卻隻是笑了笑,然後用手指了指自己剛剛喝完白粥的空碗,跟著就和蘇唐一起離開了。
“什麼意思?”莫森還在發愣,莫林卻已經飛快衝了過去,莫森連忙緊隨。
莫林沒有去追路平,而隻是趕到了路平和蘇唐剛剛所在的位置,他端起那個空碗,看到碗底淺淺地剩了一點白湯。
莫林的神色變了變,略一思索,從縫在衣襟右側內的皮囊裡,掏出了一根刻度吸管。
那剩在碗底的白湯,被他小心翼翼地儘數吸進了吸管,然後一看刻度,非常精準的零點六毫升。莫林神色變得無比嚴肅,非常鄭重地取出了原本是給路平準備的解藥,自己服了一顆,再之後,將那零點六毫升的液體全都滴到了自己嘴中。
很快,他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汗珠飛快從他腦門滲出,劇烈的疼痛讓他連站都站不直了。但是痛苦之中,莫林臉上還流露著無比的認真,他在仔細體會著這種感覺。而先服下的解藥也飛快發揮起作用,衝抵著這份痛楚,直至完全解除。
莫林的神色卻沒有因為恢複輕鬆,一點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