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嗎?”那邊一個男聲傳出來。
“誰。”江予奪問。
“我是中介小張,之前您來我們這裡登記過房子,”小張說,“現在您方便過來一下嗎?這邊有個租戶很合適,您方便過來簽合同嗎?”
“明天吧。”江予奪說。
“是這樣,這個租戶呢,比較著急,今天晚上就想住下了,這麼乾脆的租戶也挺難得的,”小張說,“您看您那邊的要求也不少,這位價都沒壓一下就答應了……”
江予奪皺了皺眉:“這人符合要求嗎?”
“藝術家,單身,看上去特彆乾淨利索,”小張說,“二十多歲的一位先生。”
江予奪繼續擰著眉,男的?還這麼著急要住進去?現在就要簽合同?等不到明天?聽著都覺得有問題。
“江先生?”小張在那邊叫了他一聲。
“行了,等著吧,我現在過去。”江予奪掛掉了電話,又給陳慶撥了過去,“你現在有車嗎?過來送我去我姐那套新房。”
“有,不過是個卡宴,不夠大吧?”陳慶說,“我要不弄個貨車?”
江予奪沒說話,在吼陳慶之前他努力嘗試著理解陳慶這兩句話的意思,但最後也沒能成功。
他努力控製著語氣,讓自己聲音平和:“你他媽,在說什麼?”
“你搬家不得拉行李嗎?一堆東西呢,卡宴放不下啊。”陳慶說。
江予奪有種想要從街上隨便抓個人過來打一頓的衝動,他咬了咬牙:“不用,你先過來,就開卡宴,我在牌室樓下。”
“好。”陳慶很乾脆,“馬上到。”
一輛快卡宴很快從路口轉了過來,停在了江予奪身邊。
沒等陳慶打開車門,江予奪就衝過去拉開了駕駛室的門,抓著陳慶的胳膊往他後背上甩了幾巴掌。
“搬什麼家?”江予奪貼在他耳朵上吼了一聲,“你開什麼車!你去搬家公司上班吧!”
“我靠!”陳慶捂住耳朵,“你說去茜姐新房子!讓我開車過來!上回你搬家不就這麼說的嗎!”
“去簽租房合同!”江予奪扯開他的手,又吼了一嗓子。
“知道了,”陳慶趴到方向盤上,手指在耳朵眼兒裡摳著,“三哥,給條活路。”
“你給我條活路吧,”江予奪上了車,坐到副駕上,一邊係安全帶一邊歎氣,“這一天天的,活得跟時空交錯一樣,沒一句話能對得上頻道的。”
“房子租出去了?”陳慶把車開了出去。
“嗯,”江予奪點了煙,“說是個藝術家。”
“那應該挺有錢,”陳慶點點頭,“不會欠房租了。”
江予奪沒說話。
“也不一定啊,”陳慶想了想,“你說那個積家,穿得那麼體麵,戴個十幾萬的表,也掏垃圾桶呢,算行為藝術嗎?”
“閉嘴看燈。”江予奪打開了收音機,把聲音調大。
陳慶大概是無法從程恪是一個掏垃圾的流浪漢這個認知裡轉出來了,江予奪都替程恪冤得慌。
想到程恪,他有些迷茫,這人是來乾什麼的呢?
最近一直沒太發現有人跟著自己,唯一可疑的就是程恪,但是程恪看著又實在不像是能乾點兒什麼的人。
現在的打手都流行高素質傻子款帥哥了嗎?
不過現在租房的這個,相比程恪來說,甚至更可疑一些。
江予奪轉過頭看著陳慶:“最近咱這邊兒有沒有什麼事兒?”
“沒有,”陳慶搖頭,“挺消停的,都是點兒雞零狗碎的屁事,就是張大齊那個錢還沒給狗子,狗子天天鬱悶呢。”
“我明天去一趟,”江予奪說,“狗子也沒多大出息,三千塊錢能失眠一個月。”
“那能跟你一樣嗎,你手頭有多少錢,他手頭才多少錢,他在家全家慣著,你……”陳慶咽了咽唾沫,“明天我去吧,這事兒你去不合適,張大齊這種作派,就配不你親自去。”
江予奪應了一聲,沒再說話,轉頭看著窗外。
“多久能到?”程恪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把手機按亮,再息屏,再按亮……
他手機裡空空如也,連個打發時間的小遊戲都沒有,不過舊手機也差不多,他手機除了接電話,也就偶爾付個款,彆的時間裡都沒什麼存在感。
畢竟像眼下這麼跟個陌生人愣著發呆的時候並不多。
“應該馬上到了,”小張說,“離得不遠。”
這話剛說完,門外的電梯響了一聲,有人走了出來。
程恪舒出一口氣,把手機放回兜裡,正想站起來,一抬頭就先愣住了。
“趕緊的,我還有……”江予奪走進屋裡,目光從小張臉上一轉過來,就也愣住了,“事兒。”
“我操?積家?”身後跟著進來的是總護法陳慶,看到程恪的瞬間就把這個大概永遠也忘不了的牌子大聲地宣告了一嗓子。
“這是認識?”小張也很吃驚。
“不認識。”江予奪說。
程恪跟他同時開口:“不認識。”
“啊,”小張很尷尬地笑了兩聲,搓了搓手,“那……現在大家一起把合同先看看,然後簽一下字?”
“不用看了。”程恪隻想快點結束眼前的局麵。
“好。”江予奪勾過一張椅子,往桌子前一坐。
“……好吧。”程恪接過了小張遞過來的合同。
其實在看到江予奪的那一瞬間,他就非常想拔腿走人,頭都不帶回,拉都拉不住的那種。
但最後還是咬牙挺住了。
他對這套房子很滿意,他需要馬上安頓好自己。
江予奪還欠了他一刀。
“這個合同是你們倆直接簽,我們中介就是做個證明,”小張說,“我們是很正規的,兩位請放心。”
程恪沉默地拿著合同,很認真地看著,但是一個字兒也沒看進去。
“要求都跟他說了?”江予奪問。
“是的。”小張說。
“什麼要求?”程恪順嘴問了一句。
江予奪轉頭看著小張,小張頓時緊張得有些結巴:“程先生,就,就剛才我,我跟你說的那些啊。”
“哦,”程恪點了點頭,“說了。”
“這屋裡就隻能住你一個人,花鳥魚蟲貓狗和除你之外的人,都不可以住,”江予奪說,“動這屋裡任何一點東西,都得跟我先打招……”
“行了,”程恪把合同往桌上一甩,拿過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往椅背上一靠,“我挺忙的。”
江予奪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轉頭看著小張:“我簽我的名字還是房主的?”
“您的就可以,”小張說,“之前有房主的委托書。”
“嗯,”江予奪抓過筆簽上了名字,把合同扔回給小張,又看著程恪,“你那兒有我電話吧?”
“沒有。”程恪回答。
江予奪偏了偏頭,一直繃著個臉站在他身後看上去非常像一個保鏢的陳慶馬上從兜裡掏出了一張煙殼紙,放在了他麵前。
程恪看著眼前這張寫著江予奪三個字和一串電話號碼的紙片,不用轉頭他都能感覺到旁邊小張震驚的眼神。
他咬著牙拿過那張“名片”,放進了兜裡。
合同簽完,押三付一的錢也交完,江予奪把“不許換鎖”的那把鎖的鑰匙也給他了,程恪覺得接下去的流程就應該是大家起身,然後各自走人。
但江予奪還坐在桌子對麵,盯著他。
陳慶也依舊繃著臉站在身後,一塊兒盯著他。
礙於小張還在旁邊,程恪不想讓人覺得他跟麵前這倆是從同一個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的,隻能清了清嗓子,想說句什麼道彆的話。
“你走吧,”江予奪搶先開了口,衝小張揮了揮手,“辛苦了。”
“那……”小張猶豫著。
陳慶直接攔了過去,把他強行送到門外,然後關上了門。
“我就直說了,”江予奪看著程恪,“我不知道你到底什麼目的,但是這房子你要不想租,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那我也直說吧,我不知道你犯的什麼病,但是這房子我說要租,”程恪按了按腰上的傷口,“我就租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