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晚上沒睡,這會兒就算是這個姿勢,他也沒什麼食欲。
他要了一份豆腐腦和一屜包子,認真地強迫自己吃完了。
東西是一定要吃的,早中晚三頓飯,一口也不能少,哪怕是沒胃口,也得吃,因為身體需要。
吃完東西,在街上轉了兩圈,前麵就是盧茜的出租房,江予奪看了看時間,打算過去把房租收了,不能再拖,有一戶拖,就會有兩戶跟著拖。
剛走到路口,就看到二樓那家的男人推著個賣早點的車正往回走。
這條路有點兒崎嶇,江予奪在這條路上走了這麼多年,就沒見有人修過,早點車輪子很小,在路上蹦蹦跳跳的走得很艱難。
他走過去,手往車把上一抓,幫著這男的把車從一個坑裡推了出來。
“謝謝啊。”男人轉過頭說了一句。
“不客氣。”江予奪說。
男人愣住了,臉上的表情瞬間從感激變成了吃驚又再變成了驚慌,接著就垮了下去,一臉的憂傷。
“三哥,”他推著車,半個身體都傾在車上,但車也沒往前走,“那個房租……”
“今天必須交,”江予奪說,“你也彆一天一天又一天的了,這都多久了。”
“我現在手頭是真沒有,”男人說,“你也看到了,我家現在就靠這個早點車,現在一創城,不讓擺了,我今天這還是偷摸去的,沒賣多少就被趕回來了。”
江予奪繼續幫他推著車往前走:“這月的先不急,把之前的補上。”
“三哥……”男人的聲音很悲傷,“主要是我幾個孩子都小,離不開人,我老婆也沒辦法去上班,上月我老家又出了點事兒……”
“今天補不上,”江予奪打斷他的話,“三天之內你就另外找地方住。”
男人沒再說話,悶頭推著車。
江予奪也沒出聲,就這麼幫他一直把車推進了樓道裡,然後再跟著他上了二樓。
一開門,三個小孩兒就跑了出來,叫了聲爸爸就在門口來回跑著玩,興奮地叫喊著。
江予奪聽得腦漿子疼,趕緊進了屋裡。
裡頭的女人一臉愁苦地坐在椅子上摘著豆子,看到他走進來的時候,頓時眼淚就要出來了。
“大姐你控製一下,”江予奪指著她,“你彆哭,我不吃這套,越哭我越煩。”
女人低頭抹了抹眼睛。
男人坐了下來,重重地歎了口氣,愣了一會兒,坐兜裡摸出了一包煙,拿了一根往江予奪跟前兒遞了遞:“三哥……”
“你自己抽吧,”江予奪拿出了自己的煙,叼了一根點著了,“都這樣了還敬什麼煙。”
男人低頭猛抽了幾口煙,然後一咬牙:“三哥,就再三天,就三天……”
“就今天,”江予奪說,“今天我要沒收著錢,三天之後我就叫人來幫你搬家。”
女人一下哭出一聲。
“看到沒,”江予奪靠著椅背,“你倆都知道我就算再給你們三天,也還是一樣的結果。”
“真是拿不出錢啊,孩子得養,飯都快吃不上了,”女人哭著說,“三哥,你就是逼死我們,我們也拿不出這錢啊,幫幫我們吧,給我們些時間湊錢。”
“誰幫誰啊,”江予奪說得很慢,“誰幫誰啊?誰幫得了誰?這世界上沒有誰能幫你,根本就沒人看得見你,懂嗎?”
男人和女人一塊兒看著他,顯然不懂。
這要換了陳慶,江予奪就揍了,但這會兒他對著這倆人,連一點兒脾氣都沒有,有的隻是夾雜著抗拒的厭煩。
“你們這麼多房子在租著,那麼多錢在收著,”男人聲音很低,“真的,也不差我們這一份吧,晚一點兒都不行嗎?”
“不行,”江予奪說,“就你這個心態,我晚十年你也拿不出這點兒錢來。”
男人沒說話。
江予奪站了起來:“今天有錢交了給我打電話,12點之前沒接到電話,三天之後我叫人來幫你們搬家。”
走到樓下的時候,江予奪聽到了二樓的爭吵聲,女人哭著罵孩子,男人悶著聲音不知道吼著什麼。
煩得很。
江予奪又點了根煙叼著,煩。
他拿出手機給大斌打了個電話:“這兩天你盯著點兒1號樓二樓那家人,要是想跑,就讓他們跑,但是屋裡東西彆讓他們帶走了,電器什麼的。”
“好的三哥,”大斌應著,“就……讓他們走?”
“不然呢,”江予奪說,“他們那點兒家當加一塊兒都補不上房租的,不如趕緊走了換人租。”
“那直接趕走不就行了?”大斌問。
“不一樣。”江予奪說。
“嗯,明白了,”大斌說,“我這兩天盯著。”
程恪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這一覺睡得也太香了吧。
他坐起來,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發現墊在裡頭的被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踢到了床腳,被子倒是還蓋在身上。
他歎了口氣,慢吞吞地下了床,洗漱完了之後就站在冰箱前開始思考。
昨天他在超市買了不少東西,除去日用品家居用品之外,還買了不少食物,想在家裡自己弄東西吃。
雖然覺得這是個不太可能完成甚至連怎麼開頭他都不知道的任務,但他還是堅強地從冰箱裡拿出了一筒麵條和兩根紅腸。
煮麵應該是最容易的了,泡方便麵的難度係數如果是01,那麼煮麵大概是05吧。
案台上有個刀架,上麵插著三把刀,寬的窄的長條的,不知道用途,他隨便拿了那把長條的,把紅腸放到砧板上,比劃了幾秒種,然後把紅腸切成了塊。
接下去按他理解的步驟就是燒水,麵先放還是紅腸先放,是水開了放還是水沒開就放,這個他決定隨緣。
他拿了一口小鍋,接了一鍋水,放到了灶台上。
這是一個燃氣灶。
不是電磁爐。
然後他確定了一下,燃氣管是接好了的,再看了一下,有個小閥門,他擰了一下,應該是打開了。
接下去,就是點火。
他擰了一下旋鈕,聽到了一連串細細的噠噠聲。
對就是這個聲音沒錯,他愉快地等待著火苗,但一直到噠噠聲消失,火苗也沒有出現。
他把旋鈕複位,重新又擰了一次,噠噠噠噠噠……
他把燃氣閥門關上,轉身走出了廚房,去你媽的煮麵條。
他決定去外麵找個館子吃點兒東西,順便熟悉一下周邊的環境。
站在電梯門口等著電梯從一樓上來的時候,程恪忍不住拿出了手機,在搜索欄裡戳下了幾個字。
燃氣灶怎麼點火
其實他覺得是這個灶有問題,但是有了昨天熱水器的教訓,他還真不敢馬上打電話給江予奪,投訴這個破灶。
-打開灶前閥,將旋鈕向裡壓進,隨即向左旋轉,達到水平狀態,這是開關的最大點,點燃後再根據需要調整火焰的大小。
程恪盯著這些字,仔細地看了一遍,操作上沒有問題啊,就是這個旋鈕向裡……裡是指的哪裡?
電梯叮地響了一聲,程恪把手機放回了兜裡,一會兒回來了再慢慢研究吧。
電梯門打開了,裡頭站著個人。
“……你?”程恪看著在電梯裡站得筆直麵無表情的江予奪,剛住一天就來收租金了?
“你在家啊?”江予奪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啊。”程恪看著他,突然有些緊張。
他跟江予奪其實沒見過幾次麵,但每一次見著,江予奪臉上都有表情,囂張的,嘲弄的,不爽的。
現在看到他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程恪猛地感覺到了不安。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消防斧。
江予奪的手抬了起來,程恪正想退開的時候,發現他隻是在電梯控製麵板上戳了一下。
戳的應該是關門鍵,電梯門開始合攏。
就在門關到隻剩一條縫的時候,程恪看到了有血從江予奪左邊額角的頭發裡滑了出來,順著他臉上的那道刀疤往下,劃出了一條暗紅色。
“你怎麼了?”程恪吃驚地問了一句。
江予奪沒回答,電梯門關上了。
程恪撲過去按下按鈕的時候,電梯已經開始往下走。
“我操。”程恪站在原地,有些茫然,他下意識地想要幫一下江予奪,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這人是“三哥”,這明顯是碰上了麻煩,而自己實在已經不想再被牽扯進任何莫名其妙的麻煩裡。
但江予奪受了傷為什麼跑到這兒來?
這房子出租之前是他的避難所嗎?
程恪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撥了江腦子不正常的號碼。
但那邊江予奪並沒有接電話。